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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所以,這一次,楚溪客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賈生和楚百歲。

    主考官是吏部尚書梁琦,他與國子祭酒是世交,算是微妙的利益共同體,因此,他也不願看到姜紓被冤枉。

    ——這是楚溪客最大的依仗。

    所以,他最大的障礙不是如何說服梁尚書,而是需要找出一個理由,讓梁尚書能給其餘監考官以及龍椅上那位一個交代。

    「楚生和賈生是被利用的,他們對此事並不知情,幕後之人只是借筆生事,若今日此二人走出考場,勢必會被滅口,來個死無對證。」楚溪客冷靜地說。

    梁尚書威嚴道:「何以見得?」

    楚溪客果斷道:「因為,有問題的筆不止這一支。」

    此話一出,諸位監考官不禁大驚失色。

    若考場中當真還存留著泄題之筆,那麼牽扯到的就不僅僅是姜紓,還有他們了。

    梁尚書沉聲問:「你有幾分把握?」

    楚溪客鎮定道:「十分。」

    實際上,並沒有把握。

    這是剛剛跑來的路上,林淼提供給他的消息。

    林淼也不十分確定,只是結合前一世的蛛絲馬跡做出的猜測。但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冒險一試。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泄題案和賣筆墨紙硯的四寶齋以及平康坊的菩提寺有關。

    「這是四寶齋新出的『金榜題名』筆,買的考生不止一個,有問題的想來也並非這一支……想要找到並不難,許多考生為求吉祥,會將筆供奉到菩提寺開光,菩提寺的僧人在筆桿刻上梵文。」

    所以,只要找出所有刻有梵文的筆就好。

    一位監考官擰眉道:「你可知,這樣做會鬧得人心惶惶,甚至直接影響科舉結果?」

    「若是就這麼把楚生和賈生帶走才會真的人心惶惶。」楚溪客據理力爭,「方才,他們被金吾衛那般強硬地從考舍揪出來,沿途的諸多考生都看到了,恐懼情緒已然蔓延開來,若他們二人不能安然無恙地回去,那一片考區的寒門學子會怎麼想?」

    監考官的神情略顯鬆動,轉而問:「然則,若大張旗鼓地搜查,要如何對考生解釋?」

    楚溪客道:「不需要解釋,只需要將所有人的筆都換一批。就說考舍本就準備了統一的筆墨,只是送來得晚了一天,這才臨時更換。」

    「全部換一批?你可知這場中總共有多少考生?就算每人一支筆,也要數千支了,誰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買齊這麼多筆?」

    「楚記可以。」楚溪客無比篤定。

    監考官們當即噤聲。

    見識過楚記跑腿小哥全城送奶茶的架勢,沒人敢肯定地說,他們做不到。

    然而,依舊有人持保守態度:「你說的有道理,但沒必要。我等只是奉命監考,查案的事不歸我們管,出現了問題,只需及時上報給大理寺就好。」

    楚溪客道:「大理寺自然要報,但不能是現在。這顯然是一場有預謀的栽贓陷害,若真把這兩名考生送過去,他們能不能有命活到大理寺都不一定。」

    在場的十幾位監考官與協考官,有的面露同情,有的一臉淡然,誰都沒有開口,儼然一副不想牽扯其中的姿態。

    說到底,楚溪客還是不夠了解人性,他自己在乎無辜考生的性命,不代表旁人也在乎,或者說,即便在乎也不足以讓他們為此搭上自己。

    這時候,林淼開口了:「若不止《春江戲鴨圖》呢?倘若其餘筆中藏的是諸位所畫的《寒梅圖》、《百喜圖》、《穿花蛺蝶圖》呢?」

    輕飄飄一句話,令所有人心頭一沉。

    是的,萬一此時果真有人指使,又怎能確定,對方的目標只有姜紓?萬一是所有的前朝舊臣呢?又萬一是整個清流集團呢?

    後面的話不用再說,這一次,楚溪客和林淼聯手,賭贏了。

    不過,梁尚書並沒有完全按照楚溪客提供的方案解決。他的法子更圓滑,更穩妥。

    趁著吃午飯的時間,他讓所有考生把所用的筆墨、紙張都拿出來,然後召集志願者一一檢查。

    若有人問起,志願者就說:「例行檢查而已,不僅今日要查,之後每個科目都要查的。所有帶字或者帶圖畫的毛筆和硯台都要換掉,同時也要看看諸位的試卷是不是有墨漬或缺損,同樣可以更換。」

    這麼一說,考生們的心當即安定下來。

    就連志願者都不知道所謂「例行檢查」背後藏著那麼大的陰謀,他們接到的指令就是收繳所有刻著字的、繪有花紋的筆墨,然後換成考務處準備的那些。

    這樣一來,所需筆墨的數量就大大地降低了,吏部和禮部的庫存就足夠用了。

    梁尚書沒有讓楚記插手,也是為了保護楚溪客。

    整個過程下來,當真又有十餘支涉嫌泄題的筆被搜出來。正如林淼所說,當真不止《春江戲鴨圖》,至少三名監考官牽涉其中!

    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下,剛剛最為反對的那些人,幾乎是用感激的目光在看楚溪客和林淼了。

    楚溪客趁熱打鐵,為賈生和楚百歲說情:「牽扯到的考生與監考官不止他們,若只是將他們關押起來,也說不過去。不如就放他們回去繼續答題吧,也能讓那一片的寒門學子安下心。」

    梁尚書權衡一番,確實不能把這麼多人都關起來,於是便擺擺手,叫人把賈生和楚百歲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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