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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此刻,緊張的考生們還不知道,這一位位頂著年輕面孔的「小葵花」們將會為他們帶來什麼。
楚溪客就是「小葵花」中的一員。
此刻,他站在關卡旁邊,隨便往哪個方向一看,都能看到一場世間悲歡。
為了避免夾帶,考生們一早就被前輩們叮囑,只能穿單衣,若是冷就多穿幾件,忍忍就過去了。
卻沒想到,今年天氣異常。雖已進入三月,但這幾日的氣溫突然降了下來,尤其一早一晚,清風寒涼,吹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加之陰沉沉的天色,總讓人覺得不是什麼好兆頭,考生們心情不由地沉重起來。
這邊,有父母姊妹過來送考的,或者擔憂地攏著考生的手,細心叮囑,或者看似嚴肅矜持,實則暗含關切。
也有書院的老師或交好的同鄉陪著的,三五人湊成一堆,要麼探討著往年的考題,要麼說著吉祥話。
也有孤零零一個人的,緊張、落寞或強裝的孤傲、堅定都寫在臉上了。
楚溪客不由想到自己高考時的情形。
那時候,他也是一個人。看著其他考生被全家人圍著,媽媽、甚至爸爸穿著旗袍為他們加油打氣,他自己只能抱緊懷裡的桑桑。
旁邊一位同學的媽媽遞過來一個保溫杯,溫和地說:「考試的時候本來就容易因為緊張而拉肚子,就不要喝飲料或者礦泉水了,我和欣欣她爸準備重複了,你要是沒帶就用這個吧!」
楚溪客愣了好一會兒,才接過那個連吊牌都沒扯掉的保溫杯。
就在半個小時前,他明明看到這個杯子是同學的媽媽在對面的小超市剛剛買的,還仔細地刷洗了好幾遍,裡面的熱水也是從他們帶著的旅行杯里灌的。
並不是準備重複了……
楚溪客認真地說了聲「謝謝阿姨」,就很痛快地把之前斥巨資買的罐裝咖啡丟掉了。
此刻,看著那些孤單落寞的學子,楚溪客堅定地邁開腳步,過去送「保溫杯」了。
「我是負責這個隊伍的志願者,學長若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我。」
「對,什麼事都可以,比如筆壞了,想喝水,想方便都可以。」
「不必怕麻煩,志願者出現在這裡,就是來為諸位解決問題的。」
「……」
楚溪客在隊伍中遊走著,遇到落單的考生就不厭其煩地把這些話說一遍。
清脆又熱情的聲音傳遞在人群中,漸漸地,因天氣而帶來的沉悶氣氛以他為中心一點點被驅散。
其他志願者也行動起來,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考生們的關心。
漸漸地,揚起笑容的考生越來越多。
就覺得吧,陰冷的天氣根本不算什麼了,志願者們身上的小葵花積蓄著太陽的能量,正閃閃發光呢!
***
鏗鏘的鼓點響起,入場的時間到了。
主考官、監考官、協考官、禁軍、金吾衛、志願者、跑腿小哥等工作人員悉數就位。
考生們重新整理好隊伍,整整齊齊地排在了各個關卡之前。
志願者們也兩兩一組,回到了各自負責的崗位。
楚溪客和林淼分在了一組。
同組的協考官十分佛系,只管在旁邊歇著,毫無後顧之憂地把登記姓名、查驗身份的工作交給了他們。
楚溪客負責引導考生,林淼則坐在書案後登記姓名。
第一位考生姓吳名家,霸州人士,年歲三十,面白無須,眉梢有痣,查驗無誤,楚溪客便將人放入關卡,交給了後面的金吾衛。
金吾衛同樣是兩兩一組,其中一個檢查考生的書袋與筆墨,另一位則帶著考生走進旁邊的小木屋。
說是「木屋」,實際只有九尺見方,四面牆壁剛剛高過腦袋,沒有屋頂。
考生進去是為了換衣裳。
新換的衣裳是太學統一準備的,夾著一層輕薄的絲綿,比考生自己的衣服要厚實,這樣一來,既可以避免夾帶,又不至於讓考生穿著單衣挨凍受寒。
換下來的衣服由考生自己疊放整齊,放入單獨的細麻袋中,袋子中寫好考生的姓名與編號,方便考完後取回。
這位名叫「吳家」的考生已經不是第一次下場考試了,之前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
有了對比,才更為驚奇。
他走出木屋,還在驚嘆於新衣服的舒適暖和,旁邊就伸過來一隻手,把書袋遞給他。
看似高高在上不可親近的金吾衛,笑著說了句:「預祝吳生金榜題名,前程大好。」
吳家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更令他驚奇的還在後面。
離開關卡後會遇見另外一撥志願者,這些志願者站在荷恩寺門前,等到同一撥登記完畢的考生過來,他們便走出一人,領著考生們往考場走。
走到半路的時候,吳家的膝蓋已經開始疼了,不是累的,而是傷寒後遺症。
上次考試,狹小的號舍、惡臭的氣味、陰冷的環境不僅讓他得了一場險些要命的傷寒,還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如果不是十幾年寒窗苦讀,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放棄,這次科考他還有沒有勇氣過來都說不定。
因此,還沒走進考舍,他就已經開始擔心了。
然而,真正看到考舍的那一刻,吳家驚呆了,甚至反覆向帶路的志願者詢問了三遍,確認沒有走錯地方,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這個乾淨整潔、散發著淡淡木香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