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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當時,楚溪客還能客觀地說上一句:「環境簡陋,又面臨如此大的精神壓力,確實容易扛不住。」

    然而此刻,聽到那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字,聽著諸位博士沉痛的語調,他才深切地感受到古代科舉考試的殘酷。

    姜紓等人討論的重點就是怎樣改善考舍環境,如何保障考生的身心健康,以及放榜之後那些落第考生的去留問題。

    大佬們並非沒有法子,只是所有辦法都涉及到兩樣東西,一是錢,二是人手。

    實際上,每年科考戶部撥的銀錢都不少,然而層層盤剝下來,真正用到考生身上的就不多了。

    人手的話更是棘手,文官這邊沒有那麼多人,禁軍與十六衛人數倒是多,但是畢竟是科考大事,文官集團內鬥再厲害,也不想讓武官摻和進來。

    因此,說來說去,最後依舊是一籌莫展。

    楚溪客坐不住了,借著交大字的機會走到姜紓身邊,悄悄扯扯他的衣袖。

    不成想,姜紓還沒說話,國子祭酒就突然開口:「你是不是有什麼鬼主意?若有,就大大方方說出來,幾歲了,還學小孩子做派!」

    楚溪客訕訕一笑:「那個,我就真說了……」

    國子祭酒一拍桌子:「說!」

    一時間,諸位大佬的目光齊刷刷匯聚到楚溪客臉上。

    楚溪客還有點小緊張,又忍不住去拽姜紓的衣角了。

    大佬們忍俊不禁,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接下來楚溪客的一番話讓他們對「孩子」兩個字有了新的認識。

    「錢的問題,可以用『招標』來解決。」

    楚溪客之前就主持修建過廊橋,前不久又蓋了桃花源,因此對長安的木料、磚瓦、人工費等有了大致的了解,按照戶部撥的那些銀錢,別說改善考場環境,就算重新蓋個考場都夠了。

    「先生們可去過廊橋美食街?美食街的攤位並非固定,而是可拆卸的,白天拼在一起就是美食街,到了宵禁之時各家把自己的小吃車拉走,廊橋就會變成一條寬敞的通道……」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建築工地的臨時集裝房。

    如果按照美食街的組裝形式,找一處空地,建一片臨時集裝房,數千名考生就不必擠在禮部貢院那個小地方了。

    等到考試結束,臨時集裝房可以隨時拆除,拆下來的木料也不會浪費,可以當做二手建材轉賣出去,也能存在庫房裡下一次繼續用。

    「至於『招標』,說白了就是戶部把錢拿出來,不直接交給工部或敕造局,而是從民間招攬手藝人,質量好、價錢低者得之。」

    這樣一來,不僅不會花太多錢,還能省下一大筆給考生改善伙食。

    「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考生安全,考試期間的一日三餐可由禮部準備,照例採取民間招標的形式,不拘於一家食肆,可以多選幾家。」

    楚溪客說到這裡,玩笑般舉起手:「楚記第一個報名,保證讓考生們吃好喝好!」

    大佬們紛紛笑起來。

    有人不斷點頭,稱讚他的巧思,也有人搖搖頭,中肯地提出意見:「考生人數眾多,就算每人每餐花費不多,匯總下來也是個不小的數目。更何況還有你說的被褥、恭桶等開銷,雖零散,卻架不住量大。」

    「可以讓考生們交一部分『考務費』,考試期間的開銷就從裡面扣。」

    在現代,高考、考研、考公務員、考教資不都是要交費的嗎?楚溪客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這個主意。

    大佬們瞬間打開新思路,紛紛新奇地感嘆。

    不過,還是有人提出異議:「大多考生遠道而來,銀錢並不寬裕。更何況今年情況特殊,眾位外地學子已然在長安多待了一個月,開銷也多於往年,若再交『考務費』恐怕負擔不起。」

    雖然是反對意見,但楚溪客卻很高興,因為說話的這位博士是真心實意地在為那些家境不好的考生著想。

    於是,他便笑了笑,耐心地說:「其實算下來沒有多少,比如楚記的一碗丸子湯,原本賣十文,批量供應的話可以減到五文,還能贈送一枚滷雞蛋,中午飯三菜一湯,二十文足夠了,早飯和晚飯還要少一些,一日就按五十文算。每科考三日,總共考九日,算下來不過四百五十文。再加上恭桶、棉被等,統共不過一貫錢。」

    博士們一聽,這才放下心來。

    一貫錢,對於考生們來說確實不多,畢竟,一個月的筆墨紙張算下來也要遠遠超過這個數了。

    楚溪客又道:「倘若真的有人出不起,可以賒帳,這份錢楚記可以暫時墊上,等到考上之後再還不遲。」

    有人問:「若是考不上呢?」

    楚溪客玩笑般說:「那就留在楚記打工唄,楚記學堂正缺先生呢,管吃管住,剛好也不用發愁回家沒路費了!」

    眾人一聽,紛紛笑了。

    一位頭髮花白的五經博士突然站起身,衝著楚溪客執了執手:「不管此事能不能成,老夫都代今科舉子們多謝楚掌柜了。」

    他說的是「楚掌柜」,就是把楚溪客當成楚記的東家在看。

    楚溪客連忙閃身避開,揖身還禮:「博士折煞學生了,學生不光是楚記的東家,還是太學的學子,也是大昭的子民,為學子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理所當然的,值不得一個『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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