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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趙司業倚在廊柱上,吊兒郎當地說:「只需要鄭司業一個人簽字就成了?」

    楚溪客連忙雙手呈上手令,諂媚道:「還要麻煩睿智豁達又富有同情心的趙司業也簽一下。」

    趙司業噗嗤一笑,接過手令的同時,敲了下他腦門:「我都有點羨慕姜忘書了,從哪裡撿了你這麼個寶?」

    「從小養到大的,親兒子!」楚溪客頭頂的小呆毛得意地翹起來。

    趙司業笑笑,唰唰兩筆簽完,道:「事先聲明,我當著梁尚書說的那些都是場面話,不會真給你們做監工,懂?」

    楚溪客痛快點頭:「懂的懂的,只要錢到位,我們自己可以搞定。就是吧,工匠入園啊,木材運送啊,要麻煩您簽個通行令。」

    趙司業吊起眉梢:「潤筆費給多少?」

    楚溪客財大氣粗道:「廊橋美食一條街,司業您隨便點!」

    「那就每樣來一份吧!」趙司業直接把腰間的金魚袋扯下來,丟進他懷裡,「仔細著,若丟了,打一頓屁股。」

    楚溪客連忙接住,歡歡喜喜地執了執手:「多謝司業、不對,多謝師伯!」

    他聽姜紓說過,國子祭酒除了他還有一個弟子,既是學生又是侄子,只是中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事,這段關係需要避嫌,不能再放到明面上,因此姜紓就沒有帶他去拜見。

    想來,就是這位趙司業了。

    果然,趙司業聽到「師伯」二字先是一愣,繼而搖搖頭,笑罵一句「小滑頭」,眼睛裡分明帶著神采,想來對這個稱呼並不排斥。

    害,長輩們之間的事,看起來也是相當複雜的。

    楚溪客回到同伴們中間,把手令拿給大夥看。

    黃瑜納悶道:「楚兄,其實我也想不通,鄭司業既已應了,為何還要多寫這麼一份手令惹他不快?」

    楚溪客指著上面的條文,說:「你看,這裡寫明了『新屋由黃丁班十名學子自主建造,建成之後只歸黃丁班學子所有,任何人不得分割、強占』;還有這裡,『桃李林就此劃分給黃丁班看管打理,未經黃丁班允許,任何人不得擅入』……這些條款不僅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利益,還能避免將來有人藉此為難阿爹、師公以及兩位司業。」

    楚溪客很有信心,新教室建成後一定會招來某些紅眼病覬覦,其中不乏比國子祭酒官職更高、比姜家鹿家家世更好的人,與其到時候掰扯不清,不如一開始就立下字據為證。

    林淼道:「既然如此,手令光寫下可不成,還得弄得人盡皆知才穩妥。」

    楚溪客為難道:「我不是沒想過,但這樣一來薛典學排擠我們的事八成就會傳出去,到時候萬一引起寒門與世家之爭,再連累到我阿爹和師公就不好了。」

    林淼眨了下眼,說:「消息是我們自己傳的,是夸是貶,還不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

    楚溪客果斷抱拳:「一切就交給阿淼了。」

    林淼燦然一笑,春日繁花都被比的黯然失色。

    楚溪客捂著心口,做暈倒狀。

    其餘學子也不約而同紅了臉。

    無論看過多少次,還是會被林淼的美貌震撼到啊!

    更令人驚嘆的是,林淼的手段和美貌絕對成正比。

    他利用林二郎的關係網,不著痕跡地把「太學要蓋新校舍」的事宣揚出去,仿佛一夜之間,文人舉子們日常出沒的秦樓楚館、茶社食肆中都在議論這件事。

    重點是,輿論風向一邊倒地在夸,沒有一個貶損的——

    「太學不只是官宦子弟的專區了,從祭酒到博士都在提倡招收寒門學子!」

    「沒見太學正在蓋校舍麼,說是專門為了黃丁班的那些寒門學子增設的,即便這屆學成離開,也會留給下一屆黃丁班。」

    「國子監的鄭司業親筆寫的手令,還能有假?趙司業也簽了字的。等著新校舍蓋成,看看哪個眼皮子淺的有臉去搶!」

    「……」

    這下,無數寒門子弟更把太學當成了心中的象牙塔。

    就連那些官宦人家也覺得這事做得不錯,多一些各地來的優秀學子帶頭,自家不肖子也能多在學業上下些功夫不是?

    作為「親筆寫下手令」的鄭司業,屢屢被提及。得知他本就是寒門出身,還是當年今上欽點的探花郎,學子們對他的推崇更勝一層。

    緊接著,禮部又傳出鄭司業被選為監考官的消息,一時間,他在學子中的呼聲甚至超過了主考官梁尚書。

    太學中。

    一則則頌揚的詩文送到鄭司業案頭,儘管他一再冷靜地告誡自己,不要被這一時的繁華沖昏了頭,但到底還是欣喜的。

    曾幾何時,他也曾暢想過一朝及第,揚名天下。然而,現實帶給他的卻是出身的桎梏。

    即便成了風光一時的探花郎又能怎麼樣?沒有顯赫的出身,又不想投靠任何門閥,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去窮鄉僻壤當個難以出頭的縣令,要麼成為今上的眼線。

    他選擇了後者。

    從前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今日,看著這些讚頌的詩文,對比宮內剛剛傳來的斥責口諭,鄭司業隱隱地生出一絲猶疑。

    或許,還有第三條路可選……

    ***

    薛斑被調去了四門學。

    鄭司業下的調令,作為太學主管的姜紓同意了,四門學那邊的主管原本不樂意,據說是姜紓送了一幅親筆畫的《桃李芳菲圖》送給他,他也就歡歡喜喜又罵罵咧咧地把人給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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