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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因此,他十分珍惜這個機會。

    飴糖又叫麥芽糖,顧名思義就是用麥芽做出來的。做法不難,就是耗時間,還需要耐心。

    首先要選擇顆粒飽滿的大麥種子(小麥也可以),用溫水泡上一個晚上,然後均勻地鋪到乾淨的簸籮上,每天噴水,保持濕潤。

    天氣溫暖的時候,五天左右就能發芽,寒冷的季節要等得久一些。倘若想儘快催芽,可以學著孵蛋那樣,用恆溫的火炕溫著。

    楚溪客白天在老驢頭那邊學了,晚上回去便試著自己催芽。他怕第一次做會浪費,於是把從執失婆婆那裡買來的兩個大陶碗拿出來,用來育苗。

    還記得這兩隻碗嗎?

    上次,楚溪客帶著桑桑和小虎斑溜達到西市,吃了一碗麻食,因為借了兩個碗餵貓貓,就不好意思再還回去了,於是乾脆買了下來。

    不過,桑桑和小虎斑已經有好多個飯碗了,都是姜紓親手燒制的,這兩個便閒置下來。剛好,被楚溪客拿來種麥苗。

    他把碗放到光照最好的地方,每天噴噴水,就沒再管了。

    五天過去,老驢頭那邊的麥苗已經長到了兩寸多高,老驢頭說可以用了。

    接下來,便是沒日沒夜的熬煮過程。

    首先,麥苗要連同根部一起剁碎,因為沒有泥土,所以即使根也很乾淨。之後便加上蒸熟的糯米,繼續熬煮,足足熬上四五個時辰,然後把湯汁榨出來,要像擠海綿一樣盡全力壓榨。

    榨出來的湯水用柴火鍋慢火熬,要足足熬上一整夜,直到糖水漸漸變得黏稠晶亮,細密的小泡連成一個個透明的大泡,便成了。

    熬好的麥芽糖黏稠晶亮,用兩根筷子挑起兩團來回攪動,便是童年記憶中必不可少的「攪攪糖」了!

    眼下,楚溪客看著綠油油的麥芽,已經開始流口水了。是的,他還停留在剁麥芽的階段。

    老驢頭耷拉著眼睛坐在搖搖椅上喝奶茶,楚溪客負責「哐哐哐」剁麥芽:「師父,夠碎了嗎?」老驢頭看都沒看一眼就搖頭:「繼續。」

    楚溪客很聽話,繼續「哐哐哐哐哐哐」,直到快把案板剁裂了才停下來,又問:「師父,夠碎了嗎?」老驢頭再次冷冰冰地說:「繼續,越碎越好。」

    楚溪客一邊剁一邊問:「師父,為什麼要越碎越好?」

    老驢頭似是被問住了,終於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板著臉說:「讓你剁你就剁,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楚溪客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自問自答:「我猜是為了充分發酵,這樣榨出來的麥芽汁水才更甜。」

    老驢頭目光一頓,他不懂什麼叫「發酵」,但確實嘗試過,剁得碎的更甜:「力氣不大,話倒是不少。」

    「師父喜歡力氣大的呀?成啊,趕明兒我就給您帶一個過來,一隻手就能拎起一頭豬的那種!」

    小小的院子裡充斥著楚溪客清亮的嗓音,老驢頭瞧著一臉嫌棄,垂下的眼皮卻悄悄地藏起笑意。

    就這樣,楚溪客多了個不算師父的師父,還學了門熬飴糖的手藝。

    雲飛跟著楚溪客來過一次,被老驢頭的大長臉和硬邦邦的說話風格嚇到了,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跟楚溪客表忠心。

    「師父,從前我一直羨慕阿柱力氣大,羨慕三娘頭腦好,直到今日我才發現其實我也有優點——我運氣得有多好啊,才能拜您為師!」

    楚溪客禁不住哈哈大笑,揉亂他頭頂的小丸子:「知道就好,乖乖給為師當牛做馬吧!」

    雲飛笑嘻嘻地捂著腦袋,小聲吐槽:「師父呀,我覺得師公八成是話本里說的那種隱姓埋名的世外高人?」

    「你怎麼看出來的?」

    雲飛理所當然地說:「就他那臭脾氣,如果不是有兩把刷子,早被人套上麻袋打死了,哪能活到這把年紀哦!」

    「不得無禮。」楚溪客教訓一句,眼前不由閃過老驢頭那張皺皺巴巴的大黑臉,終究沒繃住,笑出聲來。

    確實很有道理啊哈哈哈!

    ***

    雖然老驢頭不讓楚溪客行拜師禮,但楚溪客還是按照拜師的傳統,送了五穀、燒肉和奶茶過去——原本應該送酒,但他看著老驢頭紅腫的酒糟鼻,暗搓搓換成了自製的奶茶。

    老驢頭嘴上不冷不熱地說:「不過是熬個飴糖,搞這些花里胡哨的做什麼?」實際轉頭就把滿滿當當的拜師禮擺在最顯眼的地方,接受周圍攤販的「注目禮」。

    旁邊,執失婆婆笑呵呵地給楚溪客盛了一碗麻食,道:「那日多虧了小郎君,烏古納和她腹中的小娃才沒出事,她家男人走不開,托我跟你道個謝,改天會親自登門。」

    楚溪客笑著擺擺手:「不用不用,請告訴他千萬別客氣,我就是動動嘴,出力出東西的還是你們。」

    執失婆婆慈愛一笑,言語間帶著對相熟後生的關切:「幾日不見,小郎君像是瘦了許多,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涉及到私事,楚溪客原本可以打個哈哈含混過去,然而對上老人家慈和的面龐,他便不由說了實話:「晚輩在平康坊開了一家奶茶鋪子,原本用的是水牛奶,然而水牛奶價錢高,也不好進貨,就想著換成馬奶或羊奶,只是走了許多家都沒找著合適的。」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長安還沒有那種產奶的黑白牛,能見到的只有耕地拉車的黃牛和水牛,因此這段時間楚溪客用的都是水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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