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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楚溪客嚼著彈滑的仙草凍,笑道:「你們覺得有人買嗎?」
雲字輩氣氛組紛紛點頭——
「絕對要搶著買!」
「比海鮮自助還要火爆也說不定。」
「這香甜綿密的口感,一定能俘獲那些高門大戶的小娘子們!」
「屆時,祥雲樓可以預定一撥,加入甜品菜單中。」
「……」
楚溪客聽著,不由心動了。
雲柱卻皺著臉,憨聲道:「為何要叫『凍凍店』?一聽就冷颼颼的。」
楚溪客噗嗤一笑,道:「那就改成『暖暖店』。」
雲竹微笑道:「這樣的話,到了夏日怎麼辦?看到『暖暖』二字會覺得暑氣難消吧?」
「夏季叫『凍凍店』,冬季改回『暖暖店』,兩全其美。」楚溪客一副毫無原則的樣子。
眾人捧腹大笑。
「下雪了!」
不知哪個神仙揮了揮廣袖,紛紛揚揚的雪粒簌簌而落,沒一會兒就在青石階上積了一層。
楚溪客把圍著暖閣的毛氈掀起來,滿園的雪景倏忽間映入眼帘。
東牆下種著幾株白梅,這時候花苞還沒長出來,只零零散散頂著些許小芽,如今被雪粒這麼一裹,倒像是開了一樹梅花。
桑桑在春日出生,小虎斑比它還要小一些,兩小隻都是第一次見到雪花,許是當成了粘糕上的糖霜,歡歡喜喜地跑出去,在白瑩瑩的雪地上印出兩串小梅花。
孟冬初雪,總能帶來別樣的驚喜。
雲崖感嘆:「幸好沒回去,不然可看不到這般美景。」
姜紓微笑點頭:「如今看來,此前的陰天與冷風就是為了這一場雪吧!」
熬過去了,才能迎來此刻的美景。
紅泥小火爐溫著桑葚酒,碳盆上烤著香噴噴的鹿肉,家人們圍坐在一起,手裡捧著甜滋滋的燒仙草,就是如花似錦的生活了。
楚溪客不介意錦上添花:「阿爹,山谷那頭有一片紅梅林,我去折幾枝給您插花瓶吧!」
姜紓順著楚溪客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欲言又止。
雲娘子亦是面露擔心:「那邊是……」
「我陪鹿崽去吧!」鍾離東曦打斷她的話。
姜紓對上他幽深的目光,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小心為上。」
鍾離東曦起身,執手行禮。
楚溪客沒有看出兩個人之間謹慎鄭重的氣氛,歡歡喜喜地牽小棗子去了。
「比賽吧,看誰先到!」楚溪客喝了酒,莫名亢奮。
鍾離東曦則明顯多出幾許溫柔,不僅給他披上毛領大氅,還縱容地答應了雪天縱馬的要求。
楚溪客頗有些受寵若驚:「你居然不說我胡鬧。」
「今日許你胡鬧一回。」鍾離東曦噙著笑,藏起眼底的疼惜。
楚溪客歪了歪頭,總覺得鍾離東曦此刻的寵溺之下暗含著他看不透的深意。
沒用多久,他就明了了——那個長滿紅梅的山谷,是先帝陵寢所在。
《血色皇權》中,主角受和主角攻最大的一場「決裂戲」就是發生在這裡。楚溪客一直忌憚原書劇情,以至於穿書後一次都沒有來過,也不敢來。
然而此刻,誤打誤撞之下,他還是來了。
「註定繞不開了嗎?」楚溪客喃喃自語。
鍾離東曦扶住他顫抖的肩膀,溫聲道:「這條路直通隆恩殿,殿中不僅有先帝的靈位,也有惠德皇后的,鹿崽要進去祭拜嗎?」
楚溪客恍惚之下依舊不忘捂住小馬甲:「對,惠德皇后是我『姑母』,我理應祭上一祭。」
鍾離東曦沒有拆穿他,還體貼地沒有跟進去。
雖是帝王陵寢,但因為改朝換代,此處並沒有被精心打理,守門的只有一個昏昏欲睡的老太監,楚溪客堂而皇之地走進去,對方根本沒發現。
實際上,隆恩殿距離真正的皇陵還有一大截,這裡只是年節之時用來祭奠的享殿,月台上擺著銅鼎香爐,香爐兩側各有一對銅鹿與銅鶴。
跨過月台,再往裡便是三間暖閣,擺著神龕與香幾,几案上供著金漆神牌。
許是有人時常打點,殿中雖有些冷清,好在並沒有破敗積灰,楚溪客稍覺安慰。
一路走來,他的腳步越發沉重,心頭仿佛壓了千斤巨石,走到蒲團前的時候終於支撐不住,跪了下去。
楚溪客含淚叩首:「爹爹,阿娘……」
他隱約記得,三歲之前在東宮時原身就是這樣稱呼先帝與惠德皇后的,是爹爹和阿娘,而不是代表身份與權勢的父皇與母后。
三跪九叩,是面對至親時最高的禮節,也是天人永隔後才會行的禮。
再抬起頭,楚溪客幾乎泣不成聲。
他抽噎著點上燭火,燃起線香,裊裊香火盤旋而上的那一刻,楚溪客頭腦中仿佛突然打開一道閘門,那些塵封的記憶迫不及待地傾瀉而出。
他想起來了,他出生時那個做皇帝的爹爹欣喜若狂,甚至親自跑到御膳房煮了一鍋紅雞蛋,分給親近的宮人內監吃。
閉上眼,他仿佛看到了闔宮上下驚喜的模樣,一眾宮人紛紛跪下,真心實意地祈願小太子福壽綿長。
他還看到,阿娘疲憊又幸福的笑,爹爹想要抱他卻唯恐傷到他的傻樣……
這一瞬間,楚溪客都想起來了。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不確定自己和原身的關係,此刻他已經徹底認同了,他沒有占據任何人的身體,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