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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你是不是又想說我在撒謊?那好,麻煩明府查驗一二,那串錢里是不是既有『定國通寶』,又有『太平花錢』,還有『持拱小錢』?」
定國通寶是大昭立國之初發行的大錢,也是如今流通最廣的一種;持拱小錢則是孟夏之後剛剛鑄造出來的,多是朝廷官員在用。
最特殊的是「太平花錢」,這是當年先帝為了褒獎夏州節度使護國有功,由夏州鑄造的花錢。普通花錢是不能拿出來使用的,但先帝特許,這批太平花錢夏州府兵可使用,而夏州府兵只會在楚溪客的小吃攤上買羊肉夾饃!
梁五負隅頑抗:「不就是三樣銅錢嗎,怎麼,我就不興有了?」
雲竹不緊不慢道道:「那串錢是我串的,我記得每一枚的順序,包括上面的劃痕、缺損,甚至污漬。」
然後她就迎著眾人的目光,一一列出。
長安縣令親自對比,難以置信:「分毫不差!分毫不差呀!」
這時候他已經認定了這份證據,只是出于震驚與好奇又拿出另一串測試雲竹。
雲竹只問了一下序號,便毫不遲疑地把每一枚銅錢的順序和特點描述出來了。
梁五徹底傻了。
太學生們也傻了。
這個瘦瘦小小的姑娘,此時此刻就像一位意外降臨人間的強者,氣場高卓,睥睨眾生。
第50章
人贓並獲, 證據確鑿,到頭來竟是一場賊喊捉賊的鬧劇。
何小三這人實在沒什麼骨氣,板子都沒打就把所有參與的人都給供出來了。除了這次偷換「剪邊錢」, 先前偷木料、破壞地基、為難工人的事也是他們幹的。
共犯打板子、罰錢,梁五這樣的主謀少說也得落個抄沒家產的罪名。
只是, 不等定罪, 梁五突然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揪住楚溪客的衣擺:「楚小哥,楚小哥救救我!我、我只是一時眼紅,想搞個小麻煩, 讓廊橋耽擱上幾日罷了,根本沒想過害你啊!
「我知道, 你原本出身高門,又認識楚旅帥這樣的侯府公子, 即使牽扯到剪邊錢也不會真有什麼事……我不一樣啊!我、我只是一個無根無蒂的商戶,沾了剪邊錢八成是個死啊!
「楚小哥, 我知道你最心善了,是我不是人, 你不要跟我計較,就、就當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幫我求求情, 可好?如果我死了, 家中老母與稚兒可就再無依靠了!」
這樣一番賣慘,句句直戳人的心軟之處,就連原本性情直率的李嬸子都把到口的髒話憋了回去,訥訥地罵了一聲:「真不要臉。」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楚溪客要心軟了。
沒想到, 楚溪客只是冷淡地把衣角扯回去, 說:「我給過你機會了, 倘若在武侯鋪時你就存了點到為止的心,也不會鬧到這一步。梁五哥,是你想置我於死地,才反過來害了自己。
「你也不用求我,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審案的是萬年縣令,依據的是國朝律例,怎麼著都跟我沒有關係,你若無辜,我不會坑害於你,你若伏法,我也沒那麼大的能力抹去你犯下的罪行。」
眾人心頭一凜,可不是麼,這事跟楚小哥有什麼關係?還不是梁五自己惹下的禍!天爺爺,差點被這孫子繞進去了!
大夥齊刷刷看向楚溪客,頓時肅然起敬。
衙門外。
姜紓對身後的雲飛和雲柱搖了搖頭,含笑道:「回吧,不用進去了。」
他家崽崽已經處理好了。沒有藉機報復,也絕不聖母心軟,像他的父皇。
另一頭,鍾離東曦一隻腳已經下了牛車,聽到雲浮複述的那番話,同樣漾起一抹驕傲的笑。
只是,冷不丁看到姜紓,笑容里莫名帶上一絲絲決不能讓旁人看出的討好意味。
姜紓卻不領情,反倒皺了皺眉,招呼都沒打就大步離開了。
縣衙內。
萬年縣令被楚溪客的氣魄感染,沒有當堂宣判,而是驚堂木一拍,把梁五等人押去了大理寺,以便查查他們背後是不是牽扯到私鑄銅錢的大案。
三名太學生羞愧難當,拱手向楚溪客致歉。
楚溪客不卑不亢道:「出了這樣的事,原本怪不到你們頭上,所以你們也不必向我道歉,唯一需要道歉的人是雲竹,倘若不是你們看不起女子,處處排擠她,昨天何小三換錢的時候就能被發現!」
三人自是羞愧難當,面紅耳赤地朝雲竹拱手,深深一揖。
雲竹有些惶恐,想要還禮,卻被楚溪客拉住了。
今天要不是她找到了真兇,這三名太學生也難逃干係,甚至將來的仕途都會背上黑點。所以,這一禮她受得。
生死關頭轉了一遭,大家都已經身心俱疲。楚溪客乾脆掛了個牌子歇業一天,帶著雲竹回了家。
一路上,雲竹都很沉默。
楚溪客逗她:「能去太學讀書了,不開心嗎?」
「開心的。」雲竹扯出一絲笑。
回家後,她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驚訝的決定——
她跪到姜紓跟前,用很大的聲音說:「先生不避諱學生是女子,更沒有嫌棄學生的出身,不管能不能去太學讀書,從今往後,學生只尊先生為師!」
這一跪,幾乎用盡她平生所有的勇氣了,就連特意提高的聲音也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姜紓怔了一瞬,隨即笑了。
他慈愛地拍拍雲竹的頭,帶著幾分得意說:「十幾年前,我還在國子學讀書時,便與同窗打過賭,看看將來誰收的入室弟子最有出息。雖然為師至今還沒見過他的學生,不過已經可以確定,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