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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雖說建造廊橋的出發點是為了擺攤方便,但後續幾經調整,楚溪客儘量照顧到不同的人群。方才來的路上他還跟楚雲和商量,東門這邊若是效果不錯,平康坊其餘街道都可效仿。

    「既如此,那我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了。」裴誠朝楚溪客擠了下眼,「小郎君,跟我走一趟吧,錢都準備好了,就等你趕著車去搬了。」

    楚溪客收到他的暗示,連忙應了一聲,作勢就要跟著他走。

    萬年縣令一下子急了:「不成!我萬年縣的事,輪不到你姓裴的插手!」

    裴誠笑眯眯道:「不想讓我插手,你倒是拿錢啊!」

    萬年縣令看著明目張胆過來搶功勞的裴誠,一咬牙,一跺腳:「不就是兩萬貫嗎,拿就拿!」

    楚溪客笑眯眯地舉起一個巴掌:「不好意思,漲價了,現在是這個數。」

    萬年縣令瞪眼:「豎子!你敢戲弄本官?」

    楚溪客暗搓搓往楚雲和身後靠了靠,壯著膽子說:「有競爭就有漲價,這也是我們這些買賣人的規矩。」

    裴誠配合地添了把柴:「五萬貫確實不少,老萬啊,你拿不出來就直說,省得咱們在這裡耽誤功夫——小郎君還要回去擺攤是不是?」

    「啊,是。今日新上了五彩涼皮,想來會忙碌一陣子。」楚溪客配合地說。

    裴誠笑眯眯道:「五彩涼皮?聽著就有趣,某能否預定一份?」

    楚溪客執手:「那就多謝明府惠顧了。」

    一大一小兩隻狐狸一唱一和,把萬年縣令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明知楚溪客和裴誠合起伙來坑自己,但這個坑卻不得不跳——現任京兆尹秋收後就要告老還鄉,空出來的位子會在他與裴誠之間選擇,就算他上不去,也不能讓裴誠壓自己一頭!

    萬年縣令深吸一口氣,肉疼道:「五萬就五萬,不許再漲!」

    楚溪客頓時咧開嘴,叉手行禮:「小子不敢代表眾學子,只代平康坊的攤販與行商謝明府體恤,明府當真愛民如子啊!」

    萬年縣令氣哼哼地一甩袖子:「得了吧,巧言令色,不是好人!」

    雖然被罵了,但楚溪客笑得可開心了。

    出了萬年縣衙,楚溪客追上裴誠,規規矩矩見了禮,再三道謝。

    裴誠的視線放在他臉上,卻又像透過他在看別的人。直到楚溪客悄悄抬起頭,他才笑了一下,說:「我先前邀請小郎君去長安縣擺攤,並非玩笑,小郎君何不考慮一二?」

    「承蒙明府厚愛,然則小子家住平康坊,實在不方便去長安縣另起爐灶,這是美食街的圖紙,權當感謝明府仗義相幫。」楚溪客掏出袖中的圖紙,雙手托著呈給裴誠。

    裴誠接過圖紙,笑意更真誠了些:「小郎君相贈,裴某卻之不恭。」

    彼此告別,楚溪客和楚雲和騎著馬走了,裴誠則是跨上一頭胖乎乎的小毛驢,搖晃著腦袋哼著一則小詞,倒是愜意。

    小書童滿臉不解:「主子為何對楚家小郎君那般客氣?」

    裴誠沒答,反倒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可知,你家主子我當年進士及第,中的是第幾名?」

    小書童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您都年近不惑了還只是區區一縣令,想必名次不會太高。」

    裴誠哈哈一笑,目光變得悠遠起來。

    當年,他和姜紓同榜中舉,被先帝點為頭名狀元。然而,人人都在看光風霽月的姜小郎,誰會注意他呢?就連他自己,站在那樣的神仙人物旁邊,都打心底仰望。

    原以為此生再無緣與那些有德行有風骨的人物同朝為官,沒想到他又回到了長安城。湛湛青天,或許就在眼前了。

    裴誠胳膊一甩,拍在毛驢屁股上:「早些回去,你家主子我突然想用用功,掙個京兆尹噹噹了。」

    ***

    楚溪客太懂得如何渲染氣氛了。

    為了鼓舞士氣,他壕氣十足地取了一萬貫錢出來,故意找了幾個淺底木箱把銅錢裝進去。

    十幾隻大箱子齊刷刷抬到東門,箱蓋一掀,滿滿當當的都是錢。

    一時間,嘈雜的街道落針可聞。

    攤販們一個個眼睛都直了。這些天,他們一早一晚擺攤賣吃食,剩餘的時間還要馬不停蹄地砍木頭、運石料、挖地基,當真是比服徭役還辛苦。說實話,已經有人在私底下打退堂鼓了。

    然而,看到眼前這一幕,連日來起早貪黑的辛苦都不算什麼了。

    「楚小哥,這、這真是縣令給的?你去要,他就給了?」

    當初楚溪客說的時候,他們只當個笑話聽聽,那些當官的,哪裡會在乎他們這些草芥的死活呢?

    「可不是我一個人要的,武侯鋪的楚旅帥帶頭上報,長安縣令裴明府幫了大忙,我就是跟過去搭把手而已。」楚溪客很是灑脫地把功勞推了出去。

    大夥對他的感激卻絲毫不減,甚至有人捂著臉低聲哽咽起來。

    他們這些生活在邊邊角角的人,突然見到了陽光,有了過另一種生活的可能,激動之餘,不免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惶恐。

    擔心是假的,害怕守不住。

    楚溪客心裡酸酸的,跟大夥圍坐在一起,一五一十地說起了之後的規劃和官府的要求。

    儘管很多人都聽不懂,但他還是說得很認真。

    每個人都仰著臉,不錯眼地盯著他,同樣聽得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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