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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他該威脅、禁錮她,在傷害她和愛她之間找到一個變態的平衡。

    可是,他怎麼滿腦子都只想對她說些好聽的話,哄她,愛她,處處都順著她,看她神采奕奕,看她生機勃勃。

    他想要說,辛越,你不要怕,這三個季節,當作一場夢,醒過來,我永遠都陪你啊。

    可是方才那一躍,好似抽乾了她全部的生氣,她渙散得像一枚深秋枯敗的落葉,在秋雨霖霖下,冰冷荒蕪。

    為什麼啊?

    為什麼分明得到了你,卻還是這樣痛。

    往常他自痛自己的,他適應了很久,已能忍住,但此刻的痛,是她心裡的痛,翻波騰浪,倒灌入他心口。

    陸於淵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仿佛不這樣,就沒有真切感。

    小腹刺痛,辛越抬起頭:「你要什麼呢?」

    她攀上陸於淵的脖頸,感覺到他微微一僵,她攀得更緊,將自己送上去,痛得聲音顫抖:「你要我嗎?」

    她的唇瓣貼在他耳廓:「那你,能讓他回來嗎?」

    陸於淵卻忽然抽身,一手掐在辛越腕間,看著她密布冷汗的額頭,蒼白的面頰,目中驚愕不可置信:「你……」

    辛越搖頭:「你不能,我也不能。我的孩子,不會管你叫爹的。」

    陸於淵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藥,才開口:「吞下去,保住你自己,才能保住……你腹中的孩子。」

    「保住孩子能如何……人死了,什麼都沒了不是嗎?你記不記得,天葵山上的那個佛子。」

    「北冥。」

    辛越喃喃點頭:「好像是叫這麼個名字,他說,這個世間,四季輪迴,自然運轉,無休無止,萬物皆為芻狗,感情不過是人硬要附加上去的東西,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這句話很有道理啊,但我後來想明白。愛,沒有意義,人,有意義,顧衍,才有意義。」

    「顧衍死了。」

    辛越猛地一顫,望入陸於淵的眼睛,眼淚滾下來,啪嗒打在百迭裙上。

    洇出一朵又一朵銀灰色碎花。

    「我不信。」

    陸於淵聲音晦澀,指向懸崖:「中毒、墜崖,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辛越眼裡婆娑一片:「他為什麼會中毒?是你……是你……再沒有人使毒使得比你好了。」

    陸於淵闔眼,再睜開,壓下痛意:「我不後悔。他來過靜湖,向我問九紗毒解法,我讓他服下一顆毒為代價,他服了。我借辛揚設局,未曾想過以流霜花困他,只是在辛揚和溫靈均身上下了毒引,引他毒發的一剎,我才有把握將他一擊下崖。」

    她不能垮,可是她撐不住,陸於淵吐出的每個字像在她的心口刮肉,每說一下,就扯得她的胸口生疼,她口中逸出細碎的哽咽聲。

    陸於淵扣著她的下頜:「所以,他死了。」

    辛越抹乾淚,哽咽地說:「我不信,我不信。同他成親時,我沒想過這輩子會與他分開。我是說,哪怕要分開,也得是生離死別,可我們的第一次生離死別來得太快,快得我沒有防備,就像我們的重逢,猝不及防,突然得我同樣毫無準備。

    「可是,我以為,如今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我們……我們明明……這樣用力地珍惜對方。」

    「辛越……」陸於淵面上染上悲色,「從前,沒有他,你不是也做得很好嗎?你可以慢慢忘記他的不是嗎?再試一試,再試一次啊……」

    「他扎了根,陸於淵!」辛越聲線激昂,「破土而出的,是我一截一截剪斷,可他往下伸根啊……」

    她這一喊,陸於淵面色潰敗:「那時候你躺在硝煙塵石里,望了我一眼,再無聲息,我不覺得你死了。可方才你那一躍,雖未墜下,我卻覺得,好似你身體裡某一部分,已經死了。」

    辛越的淚水潺潺而下。

    陸於淵貼上她額心:「這些日子,我做了很多錯事,我原本想,做錯事也沒有什麼,只要有你就行了。但是,辛越,你從那一片,」

    他指一指身後,「你從那片芭蕉葉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我只想給你敷一敷,什麼局,什麼計,都不要了。」

    「你告訴我,我是輸給你,沒有輸給顧衍,對不對?你只不過是選了他……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哪怕那麼一刻,是喜歡我的?」

    辛越幾乎泣不成聲,一口氣在胸腔口來回磨動,潮濕著悶疼。

    陸於淵看著她,靜默半晌,忽然笑了一聲,極輕,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走到湖邊:「我把人放了,你隨我回去,你現在的身子沒人看著可不行。」

    下屬面面相覷,目光往來間都是困惑和不敢相信。

    「都到這地步了,放人?放了人你還想走出齊國?陸於淵你腦子壞了罷,外面大軍壓陣,先宰一個,震住對面才是!」

    喻霜一腳踩著辛揚的胸口,一手正往他嘴裡塞破布,聞言在辛揚臉上拍了幾下,像聽笑話似的質問陸於淵。

    話音方落,狂風驟起,靜湖不靜,盪起一潮一潮白浪。

    梅雍等人駛來的三條小舟在白浪中輕輕晃動。

    一道利刃破空聲自遠處傳來。

    劃破夜穹,帶著星墜之力,勢不可擋。

    快到沒人反應過來是從何處而來。

    砰一聲,陸於淵身前站著的一個大漢已轟然倒地,暗色的血泊無聲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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