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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辛越突然渾身僵直,皮膚毛髮似乎炸起電流,一層一層的汗毛陡然豎起!

    辛揚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拳頭,下一刻,十七快如閃電地出手將顧衍從水中拉起,一把往岸邊土坡上甩去,顧衍連連後退三步,劍尖抵地,半跪在地。

    辛越肩頭一沉,一動不能動。

    眼看著那道玄色身影被一掌擊飛,翻起滾滾塵土,墮入無邊黑暗。

    第144章 、我怕來不及

    人影幢幢,一時之間,辛越的視線竟有些模糊,心頭被猛鑿了個洞一般,渾身上下的熱血朝著那血洞裡涌,四肢冰涼,連胸口處鼓動得比平日裡更為清晰。

    一下,一下,跳得鈍又沉。

    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喻霜:「滾!!」

    跌跌撞撞往崖邊跑,崖底獵風扶搖直上,把她的髮絲往身後撲,辛越看著那廣漠澎湃的黑暗,縱身一躍。

    若是來得及,若是來得及,我們的骨血會融在一處,下輩子也不會分離。

    ……

    水藍在月下劃出半道弧,便如帶線的紙鳶被扯回一般,辛越腰間突然收緊,裙裾飄飛迴旋,後背撞上一個胸膛,藥香、酒氣充斥鼻尖。

    二人前後跌坐在崖邊。

    她的耳後傳來冰冷低語,「殉情啊?可惜了,這輩子你只能與我同葬。」

    腹間細細地刺痛,辛越漠然扒下他的手,身體感覺疲累,崖邊的風像鞭子似的,一抽一抽鞭打著她絲毫沒有反應的身體。

    濃雲滾滾,饕餮張開巨口,濃黑吞噬玄色,顧衍消失了,就像一滴黑水消失在一汪黑水中。

    它吞噬了她的心上人,骨中血,吞噬了……她腹中孩子的爹爹。

    陸於淵一直從身後箍著她的身體,防止她再次跳崖。

    辛越卻仿佛沉了下來。

    陸於淵將她旋過身來,手往上移,握上她的脖頸,慢慢收緊。

    辛越仍是無知無覺。

    陸於淵側頭,壓近她的臉,勾著淺笑,他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臉龐上一寸寸描摹,一個月不見,她的額上新長出存許的軟發,她的額頂,是常常生些小細發的,旁的女子恨不能用髮油篦得油光滑亮,她卻偏偏任它飄飛斜落。

    未施粉黛,臉頰飽滿玉潤,眼底些許血絲,昨夜該是嚇著她了。

    他心底忽然有一種隱秘的,伴著悔痛的滿足,這個時刻的得到,和從前她伴在身邊是不一樣的,彼時曉得她心裡總有一個人,總有一處地方他進不去,但如今,那個人已經魂飛魄散,凡是死人,都不足為懼。

    她恨他,厭他,怨他,有什麼關係,他們就此糾纏一生,也是一種活法。

    陸於淵一手環住她後腦,迫她抬頭,與他對視,氣息在空中繚繚交纏:「我必是要把他從你心口剜掉的,痛不痛?痛會好的,我陪著你。」

    辛越從頭到腳都麻木到幾乎沒有知覺,但是細細的手指頭,卻在輕輕顫抖。

    原來,人痛到極致是這樣的,情感全然模糊起來,只剩下身體的本能無法控制。

    她輕輕地、堅決地說:「我不想要你。」

    陸於淵擒她下頜,嘴唇覆下去,辛越偏頭別開,薄唇落在她臉頰:「辛越,我沒有給你選擇,你只能待在我身邊。」

    他用了力,把她的雙手束在身後,一手扣在她後頸,讓她動彈不得,她越是沒有反應,他越是想激她,哪怕是憤怒呢,也比此刻更有生氣些。

    「長夜漫漫,總有一兩刻,你的情緒會被我牽動,你會害羞,懊惱,會恨,可你的身體,會很快愛上我。糾纏吧,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眼看他的臉漸漸放大,細長的鳳眸定在她眼裡,辛越平靜地、緩緩地開口:「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他。」

    陸於淵的唇停在咫尺之處。

    他看著辛越的眼睛,辛越眼神濛濛,瞳孔中倒映出來他的模樣,可她的眼裡,其實沒有他。

    他聽到辛越的低喃。

    「顧衍不喜歡衣服上有圖案,甚個麒麟瑞獸祥雲紋,統統不要,乾乾淨淨的才最好。但我繡的不拘是歪竹、丑松,他都很喜歡。我剛做好一套裡衣,就放在柜子最顯眼的地方,他今夜回去,一眼就能看到,他不曉得我已經長進了,這回沒再把手指頭刺成蜂窩。」

    「前兩日,他給我綰髮,不小心扯了我一根頭髮絲,立時從自己頭上也扯了一根,綁在一處,他說那是結髮成夫妻。」

    「我最早以為,他看上我,不過是他少見多怪,我覺得他煩,盼著他什麼時候遇到一個國色天香就把我忘了,可他能這樣一如始終地只看我一人,卻是我當初少見多怪了。」

    「你們都當他是大齊的城牆、朝堂的定心針、軍中的不敗將神,但他,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丈夫啊。」

    「你不曉得,其實他很常害怕,他怕他刀劍之下,亡魂太多,終有一日會報到我身上,從未有過信仰的人,卻一直在建廟,跪天跪君的膝蓋,為我跪在佛前祈福。」

    「我很想他……我現在就很想他……」說到這裡,淚眼朦朧。

    陸於淵闔目,漸漸鬆開手。

    辛越的嘴唇有些失色,還有一道淺淺下凹的白色牙印,他伸出另一隻手將她的唇齒分開,指腹在上面划過,捨不得放下來。

    他該用力,撕她入腹,揉她入骨,可是他的指腹怎麼輕得像根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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