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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這個失誤直接導致她在幾日後的夜裡甩開紅佩,獨自爬上湖邊小篷船後,駛入流霜花域,不出半刻鐘便見到了此生最不願憶起的一幕。
也是在那個夜裡,她見到了陸於淵的另一面,終於曉得國相之子四個字的分量。
那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正視陸於淵的身份,你說他是貴家公子吧,他清風朗月不愁功名,聽戲賞花不思進取,偌大家業也不想繼承,看起來比紈絝還紈絝三分。
但是,當數十個刺客侵入陸相府,被侍衛逼到靜湖,驀然發現靠湖邊有一條小篷船,上頭臥著一個女子時,刺客們都激動不已。
實在是她的服飾看起來著實不像什麼丫鬟僕婦一類,便很自然地把她歸為了陸相府的女眷,紛紛提刀朝她殺來。
這樣勇武又機智的舉動換來的不是功成身退,而是化身白骨。
辛越被趕來的陸於淵拎出小篷船,躍上岸後,親眼見到其中一個刺客肩頭被擊穿一個血洞,丟到靜湖上空,接著整片靜湖上,流霜花開的地方,騰起一片淡紫色煙霧,真是很難形容那是個怎樣的場面。
月夜、紫霧、黑衣、白骨。
她眼看著餘下的黑衣人雙手雙腳都是血淋淋一片,顯然被挑了手腳筋,丟到紫霧朦朧處,人剛被丟到半空,連慘叫都未發出來,便只剩一件件的黑衣混著白骨掉入湖中。
天上圓月仍舊皎潔,星子仍是如珠可愛,但靜湖的水面卻是猩紅,天地乾坤顛倒過來,圓月如血,星子成了血沫子。
有那麼一兩息的時間,辛越以為她的眼神再次出現了問題,沒辦法,她受傷後不拘是眼睛鼻子耳朵舌頭,都很容易出現岔子,但眼睛見的是紅,鼻尖嗅的是血味,巨大的恐慌從心底升起,她反身就吐個不休。
陸於淵一身藍衣不沾分毫血漬,站在一旁猶如一尊邪美的雕塑,看她的眼神莫測。
紅佩在一旁戰戰兢兢告訴她,流霜花,遇血釋毒,只要有一人的血滴在花叢里,就會釋出毒霧,若是沒有提前服過解藥,頃刻便會皮血消融。
整片靜湖下,都是屍山骨堆。
靜湖之所以叫靜湖,不是某個地方特定的名字,而是只要有流霜花開的湖泊,都叫靜湖。
靜,源於吞噬生機。
也是在那之後,他們搬到了天水竹樓,她再好一些,便開始遊歷各個國度、部落、小島,但辛越始終覺得流霜花同陸於淵真是很像,妖冶又神秘,殺人無形中。
第142章 、請君入甕
「辛越,辛越……」
輕喚聲像是從腦海深處乘雲駕霧往外飄,辛越亂飛的神思霎時攏歸腦海,拽著顧衍的袖子將流霜花一事磕磕絆絆地吐了個乾淨。
最後重點叮囑道:「千萬,千萬別靠近靜湖,更別滴血上去。」
顧衍神情很複雜,邊撫著她後背,邊問她:「你……有沒有往丘雲子那跑過?」
辛越心道這是什麼歪七扭八的問題,心不在焉地搖頭。
顧衍放下心來,摸摸她的頭:「如此甚好,他那片藥田,你也離得遠一些。」
說完他略一思索,尤其加重了語氣,「裡頭都是有毒的,會死的,碰了吃了聞了都要受罪的。」
「啊?知道了,」辛越胡亂應了之後,既憂且懼道,「辛揚不會被丟花海里了罷?還是,還是被大卸八塊毀屍滅跡了?唉,他他,他在陸於淵手裡吃了那麼多次虧,怎的一點記性也不長啊?」
顧衍目光幽深地看著她。
起身同十七交代了兩句後,回身意味深長道:「他死不了,別怕。」
「我不怕……」
顧衍抱起她:「還說不怕,聲音都在抖。」
辛越攥緊他衣襟:「抖,抖嗎?唉……那是我哥哥啊。」
心慌意亂,折騰到大半夜,驟雨仍狂拍亂砸。
門外傳來沙沙腳步聲。
很輕,可是辛越沒能睡得著,一下就坐了起來。
「是十七,我去,你別大動。」顧衍撩開帳幔,雙腳觸地,神色低沉,眼角透股陰鷙。
辛越跪坐在床上,一片昏暗中時間流逝似乎變慢,又好似只流逝了一瞬間。
燭光再次透進來,透過縫隙,在床上映成一把熏黃色的尖刀,直直抵到她的指尖。
辛越輕聲:「拉開帳子,我怕,顧衍,我害怕。」
暖光鋪滿床內,也並未讓她有絲毫安寧,辛越整個人發抖,垂頭看指尖,也像一把細細的尖刀。
她聲音輕忽,半連半斷:「沒救出來,對不對?他說要我恨他,他說要我恨他,顧衍,他說要我恨他……」
顧衍把她擁在懷裡,一手順著細細的脊骨,輕撫,聲音帶著莫可名狀的安定:「明日,我去將辛揚帶回來。」
這一夜,辛越蜷在床的一角,徹夜未眠。
*
夏日暴雨清洗過的天空,澄淨清新,一朵蒼白到晃眼的雲懸在高空,曈日方升。
辛越站在書房琉璃窗下,丁丁當當地往手腕間套著幾件物事。
臉低垂,未施粉黛,一身淺藍色窄袖薄裙,隱約露出白皙的臂膊,只是臉色有些疲累,眼下兩三道血絲,嘴裡嘟嘟囔囔的。
「銅黃色這個扣,往哪兒扣的來著?黃燈,黃燈啊……」
聽到腳步聲一轉頭,神色霎時僵了一下。
顧衍剛打完拳,一身玄色勁服,渾身冒著熱氣,額上的碎發被汗濕成幾綹,烏黑烏黑垂到眼角,不甚端肅,但卻好看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