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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把辛揚傷得當即甩袖離去,在門口時想要上演一出憤而摔門,被神情冷淡的十七掃了兩眼,手在門框上狠狠摸了一把,轉身跑回了聽竹院。
那夜睡覺時,辛越耳邊還短暫地響過一兩句悽慘的歌聲,依稀是「問君能有幾多愁,你愁我愁大家愁……」這種一聽就知道所唱之人沒什麼文化水準的詞,後頭沒聽到,聲音被生生掐斷。
此刻想起辛揚說的那句話,覺得顧衍在女人堆里沒有滾過,男人堆里倒是滾了很久,浪漫情懷還是只能到嚇人的程度,真是不堪雕琢,看來只好她多辛苦辛苦了。
用完早膳,她還在榻上把玩一串新的九連環,暖玉做的,觸之生溫,夏日快到了,到時候她便不玩這物事了,趁春光尚好,得多擺弄擺弄,不能再讓它落得一個被摔碎而解的下場。
顧衍推門進來時,外頭又揚起雨絲,像小蠻針線,絲絲縷縷、輕輕柔柔落到人身上,凌厲的眉峰也要溫柔下來。
他就那樣站在門口,背後是濛濛天穹,手裡挽著兩件大氅,聲音被浸潤得溫存繾綣,說出的話更是中聽。
「我們出去踏春。」
第140章 、聰明誤
一個時辰之後,辛越收回了顧侯爺沒有浪漫情懷這句話,只是顧侯爺的浪漫比較寫實,浪是碧浪,漫是漫天霏雨。
青山田壟里,綠淨春深。
放眼望去,灰白的天穹之下是滿眼青綠之色。
山風吹起,青嫩嫩的早稻輕擺,青波碧浪一重接一重打過來,搖搖漾漾,呼吸之間都是泠泠生機。
除了生機,還有一絲淡淡的烤紅薯香氣。
兩人坐在城外一座茅草亭子裡,真是茅草蓋的,京里那座未名亭是樸拙,這座茅草亭除了磕磣,也沒旁的詞好形容了。
不過還好,也許是茅草並不值錢,這座亭子除了磕磣,在占地上倒能稱得上一個「闊」字,蓋得比普通亭子大了不少,所以顧衍和辛越盤算了一番,與漏雨那處一東一西,隔了開來。
二人身前火堆淬著點點暖光,裡頭還埋了兩顆胖紅薯,頗有野趣。
可是顧侯爺的臉色還是不大好看。
辛越開解他道:「你看這雨滴濺下來,沾不到你身上,也沾不到我身上,不是正正好麼。你在旁的事情上進益頗快,怎的看待這件事情倒有些圈地自縛了,你得往後頭想啊,若是夏夜裡,從這破洞頂上就可以看到滿天繁星啦。」
顧衍稍愣了一下,從她開口第一句就曉得她又在胡思亂想,不可置否地應了一聲,眼睛卻是一直盯在她身下草蒲團,看了一會,辛越還在草蒲團上扭來扭去,忍不住道:「別動了,過來同我一起坐。」
辛越擺擺手,一隻手按在屁股底下,壓著那根戳出來的小茅草:「你別管,今日我必得將這棵小茅草治得服服帖帖。」
顧衍無言,但也不再看她,手裡捏一根枯枝,正撥弄火堆,把她丟得歪七扭八的細枝條撥進去。
他撥一點,辛越就丟一點,細枝枯草攏也攏不齊,火勢越來越旺,最終把顧衍手上的枯枝吞了半截,他也不惱,輕笑一聲看她鬧。
火堆噼啪作響,兩人坐在茅草亭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顧衍說起一件大事,西越許要起戰事。
辛越道,西越作為一個偏遠古國,最重要的還是個人丁不甚興旺的小國,能屹立千年不倒,是有幾分立世的本事的。
顧衍木然感懷一句,懷璧其罪。
辛越想了下,他說的璧,許是講的西越盛產黃金,所以國民甚富,皇室雖然荒唐,但基本上大家大戶都有數量可觀、身強體壯的家丁護衛。
整個西越就像一汪金池裡,棲息盤踞著數十條巨鱷,大家彼此相安無事,幾百年才有可能出一個叛逆的小子和別家打一架,其餘基本上都是和和樂樂地相處。
其他國度,都是自上而下地影響民眾,但是西越的皇室好似游離獨立於青城中的某一處,安居一隅,兀自荒唐潰爛,說起來比那些豪族貴紳還沒存在感,只有到這個國家要出使別國時,大家才想起來,哦,我們還有這麼一個門面,真是一個奇怪的國家。
若是這樣一個國度,幾百年安生無事,突然要起戰事,多半是皇室出了問題,而且多半也是撲騰不出什麼水花,辛越道:「烏家出了什麼問題?」
顧衍剛要開口,身子就先半站起來,下一刻,辛越雙耳一蒙,聽得一道略顯沉悶模糊的踢踏聲由遠及近傳來。
抬頭看去,稻田旁的泥濘有一道人影縱馬而來,頃刻便停在茅草亭外。
顧衍鬆開手,拉她站起身來,掏出帕子把辛越手上泥塵拭去。
帕子扔進火堆里,被火舌一卷而逝時,來人踏入茅草亭,揭下頭頂斗笠,露出一張斯文的臉,和一雙招蜂引蝶的桃花眼。
辛越看著這個人,心裡不知不覺生出一點債主的感覺來,想起這個人好似欠了她什麼。
猶自想著,聽到顧衍略為不虞的聲音。
「再有一次把馬停這麼近,連人帶馬,都可以滾回邊境了。」
張起思一來就被噎,好在他已經習慣了時常被傷一傷,活了四十五歲高齡,心房裡都是紅粉知己留下戳下的傷口,結成的厚痂讓他對顧侯爺這等冷言冷語還能招架一二,道:「丘蒙那老頭被下官榨乾了,不負所望,終於將第一台織機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