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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今夜寒峭,重門掩蔽,風一陣陣地拍打窗扉,她走過去關上半扇窗,放下竹簾,風力被削了八分,只透過竹簾細密的縫間漏進一二絲。
素風拂面。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不好好聽夫子講學,到爹爹要考較她的功課時,她只消抓住最有把握的問題發揮出十二成功力,至於毫無頭緒,題都聽不明白的,就胡扯一句,少說少錯。
爹爹會感慨她偏科太嚴重,但偏才與蠢才比起來,總歸不用挨打,偏才同全才比起來,總歸沒有那麼累。
她心裡盛著好多事,陸於淵的傷重得不明不白,讓她莫名覺得有一層很要緊的關竅她沒有想明白,且無論是出於道義還是仁義,她都不能將陸於淵傷重這事泄露一絲。
她想,她就瞞這一件事,蒼天在上,往後她一定做一個誠實的姑娘。
如何能瞞住這件事?
今夜,她打算祭出這個法子。
她頭一回在顧衍跟前搞鬼,心虛得後背都沁出汗來,但越心虛,越要撐出正經嚴肅的門面。
辛越清了清嗓子,扭過頭隔著半間屋子打量顧衍,正色,鋪墊一番:「有些事,不能過夜,過夜便生了味道了。」
先絮絮道來:「今日我跟著辛揚進了天水樓,撞見他和陸於淵打在一起,其間我倆的狼狽你方才也略知一二了,他已經到了迴光返照要你給他塑金身的程度,明日裡他若是找你要什麼塑金身的撥銀,你別理他。嗯……此是正事。」
再一句帶過:「陸於淵怕我壞事,扣了我約摸一兩個時辰,便放我出來。」
最後把問題拋回去:「讓我來猜猜,你今日壓根沒去靜陽河邊巡軍,你去了……崔家?」
說完後,她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杯盞狠狠灌了一杯茶,心道此法雖是好極,但也太費心力,可一不可二,再來一次她非結巴不可。
不料,她自以為瞞天過海,在顧衍面前就是淺水一汪,澄澄澈澈。
顧衍看著她緊張得攥得發白的手,心潮暗自涌動:「是,去崔家老巢探了探,沒想到被人設了伏。」
辛越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像只歸巢的小鳥撲過去,在離他身前幾步時緩下來,將他的傷口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嚴肅道:「快,繼續交代。」
看她撲過來時,他的眉目鬆緩一二,手貼著她的鬢髮:「崔家老巢設了八卦陣,折了兩個人均入了死門破不開,裡頭有些東西挺有意思,要取出來,我便親去了一趟,其實也沒有什麼,我行軍布陣多年,對此道也有涉獵,不會出事。」
辛越柳眉倒豎,坐到他身邊:「那你頭頂的傷!」
「崔家老巢有道機關,連著天水樓,彼時收到消息知道你在天水樓里,我便炸了那玩意,往天水樓去,半途知曉你已脫身,便折返回來。」
她恍然大悟,今日竟是一個計中計中計中計。
陸於淵使了個調虎離山,用邊境的小動靜換顧衍離城;
顧衍使了個金蟬脫殼,真身留在城裡,往崔家去;
陸於淵再使了個瞞天過海,用辛揚引她進天水樓;
顧衍在崔家來了個釜底抽薪,把崔家東西取了,再炸了機關逼陸於淵放人。
第135章 、占有
外頭颳起冷風,透過竹簾縫隙咻咻地吹進來,一絲一絲沁寒夜風爬上辛越後頸,脊背發寒。
顧衍說的時候慢聲細語,如探囊取物,其間的危險辛越怎麼會不知道,這難度不亞於要踩著鋼絲線過風浪中的大江,再在百千箭矢中取出一根細針,稍有差池,她如今見到的就不是身上擦了幾道口子的人了,許就是幾塊零碎的屍骨了。
辛越忽然想起下午時那一陣從天邊滾滾而來的沉悶巨響,那樣巨大的響聲,像一隻饕餮巨獸嚼食雷電,毀天滅地似的轟鳴,他不知該有多危險。
辛越輕輕挽住他的胳膊,眼底的潮濕後知後覺漫上來,心裡又是憂懼又是後怕:「不許你再將自己置於險地。」
顧衍起身將另半扇窗關緊,指腹撫過她眼下水澤:「這些小家巧,我還未看在眼裡。」
辛越拉他的手貼在臉上,搖頭:「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明日起來寫個十張大字送到我房裡,一張不能少,須得給你緊緊皮子。」
「……」
辛越反手抱著他的腰肢,臉貼在他身上,呼吸之間都是伽南香氣,踏實又安心。
顧衍手掌覆在她頭頂細發,片刻後,終是忍不住道:「今日……受委屈沒有?」
「沒有!」辛越一下子挺直腰板,聲音也大起來,「我有在認真保護自己,一點沒吃虧,多次嘗試讓對方吃虧,可惜道行不夠,沒能得手。」
顧衍拉起她的手,點點上面兩道印痕,真是不曉得她對吃虧的定義是什麼,緩聲道:「我說過,若我不在身旁,你好好的護著自己,等我來找你就好。往後別再徒手捏匕了,記住沒有?」
「知道了……」
顧衍:「這句話,明日也寫個十張大字,送到書房來。緊緊皮子。」
「……」
兩人一坐一立,對視一眼,眼底都淌著笑意。
顧衍的側臉忽然流光跳動,燭花啪地爆出一聲響。
辛越想到一件事,肩膀瞬間耷拉下來,頹喪道:「可是你送我的扇子被撕了……不過,它替我擋了一路雨,又往火爐子裡躺了躺才被撕的,也算壽終正寢了,還有還有,我的袖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