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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侯爺早午膳都用過了,喝了藥,又躺了一會,養足了精神。」

    長亭按著侯爺的吩咐鋪墊半日,夫人卻涼涼看他,等他的後半句。

    果然,長亭低下頭,囁嚅道:「如今在隔壁房批摺子。」

    「……」辛越摸了一把胸口,登時柳眉倒豎,漆眸噴火。

    這幾日辛越按著顧衍,讓他安心養病,不許多操心。

    長亭送來一摞一摞的摺子文書,都讓她分了下去,由喬裝跟來的兩個幕僚做主。

    做不了主的分兩類,十萬火急的她念給顧衍,由她代筆下達指令,不急的都碼進箱籠里,上一把精緻的小金鎖,鑰匙本來掛在她的脖子上。

    如今!空空如也!

    她蹭地起身,長亭放下托盤裡的餛飩就溜,與他擦身而入的是雲淡風輕的顧衍。

    他走到窗前,轉身背靠窗台,悠悠笑道:「夫人,今日有何安排?」

    日光打進來,他身上的白袍如渡金邊,隱約透出勁厲的腰線。

    逆著光也能看到臉上血色不豐,神情卻輕鬆又滿足,早知她夫君是個公事狂,只要有公事可忙,便如飲瓊漿、品仙桃,寢食皆可廢,但這樣病著也不聽話,辛越簡直想祭出家法。

    她杏眸一挑,攤開手心:「鑰匙。」

    顧衍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放入一枚小巧的由紅繩串起來的金鑰匙。

    再俯下身,於她掌心落下一吻,辛越感覺到他的氣息沒有昨日灼熱,在他的唇瓣離掌時反客為主,雙手捏拳箍住他的臉,湊近腦袋。

    輕輕地。

    在他額頭上貼了一下。

    「還是有些熱。」她皺眉,他不過從一個大火爐子,變成一隻小湯婆子,沒有昨日那般嚇人,燒得全身滾燙燙,眼底血絲但這熱還是未全然退下去。

    同他的眼睛幾近平視,他眸里血絲盡去,茶棕色的眼珠清明,看她的時候總帶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辛越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的臉皮終究還是沒有他的厚,旋即鬆開手,到桌旁坐下,拿起湯匙:「什麼時辰了?」

    「午時過一刻。」

    「……」睡了這麼久,辛越眉頭輕攏,還有些事沒安排,立刻擱下湯匙,卻被顧衍塞回手心。

    他坐到她身邊:「先吃飯。」

    辛越搖頭:「有什麼消息傳來沒有?」

    「魚兒上了鉤,」他把碗移到她跟前,淡聲道,「七隊的船停靠平陽鎮,兩人扮成你我,出去逛了一圈,再回船時就多了幾條尾巴。船底也被鑿了個洞,一條運糧的商船起火,江面一片混雜難行。商船忙於卸貨轉道,將陸上官道也堵得水泄不通,如今七隊,是被困在平陽鎮了。」

    辛越張大嘴,幸好沒走左邊河道,否則如今被困平陽鎮的就不是七隊,而是他們了。

    「唔,」顧衍餵進去一顆餛飩,辛越胡亂嚼嚼咽下,「我要的東西買了嗎?」

    「買了,阿越真聰明,讓七隊的人按著你的喜好買東西,留個破綻等魚兒咬鉤。」顧衍贊道。

    「……」辛越默默又吞一顆餛飩,半晌才道,「有沒有可能,就是我當真想吃呢?」

    顧衍愣了一下,失笑,這個可能性確實要更大些,混淆視線什麼的,只是順便。

    二人下樓時,一隊孔武有力的「鏢師」已經等在樓下,個個身後背著斗笠,腰懸彎刀,插科打諢,渾實嗓音迴蕩在客棧大堂,小二躬身哈腰,笑得著實勉強。

    長亭勾著小二的脖子,背身往後院走,邊往他懷裡塞了顆小金葫蘆,邊道:「春日陰雨連綿,找個落腳處不容易,小哥你照料得極是妥帖,下回我們鏢局再走鏢,都歇你們店……」

    小二樂顛顛地在後院瞧了半日金葫蘆,再出來時整座客棧都已人去樓空。

    一隊人再次啟程。

    依著辛越的思量,陸於淵的目的簡直不要太明顯,先堵官道,派人於必經之路,尤其是水路上摸索他們的蹤跡,沒有刺殺和暗算,辛越派出去混淆視線的船隻都回話說對方只是不停地使絆子,為的就是要把他們的行程拖慢。

    這背後的原因也好推算,顧衍要下江寧做什麼,她猜是為了整肅兩江世家,解決稅賦案,陸於淵恰恰掌著渭國世家,對世家的心思一摸一個準。

    那麼拖延他們些許時日,給江寧世家支幾個昏招,擾顧衍心神,讓顧衍不悅,切切實實是他會幹出來的事。

    至於常瑩,辛越不覺得陸於淵會派人來殺她,常瑩可能是自己跳出來的,一顆有了自己心思的棋子,但她給了常瑩一道台階,常瑩脾氣硬得很,不屑於接,但也沒見著顧衍的面,所以這人究竟想做什麼,無從得知。

    陸於淵此人,壞得坦蕩又囂張,行事愈發不加遮掩,要對付他,只有兩個法子:

    一,像顧衍一樣,對方千招萬變,他以絕對的力量重拳出擊,一路打下江寧;

    二,像她這樣,陸於淵怎麼想,她便反著拆招,走一個奇詭刁鑽的路數,讓對方自以為掌控棋局,其實她已經暗渡陳倉,溜之大吉。

    如今,她的優勢便是,對方還以為自己在同顧侯爺對弈,但己方棋手早就悄悄換了人。

    果然,他們離去後沒兩個時辰,客棧中迎來一支販茶的商隊。

    為首的大鬍子當家左右環顧了一下客棧大堂,似無意道:「冷清得很啊!」

    小二正給眾人倒茶水,聞言也甚是苦惱:「每年到這個時候,山路濕濘,小店生意就難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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