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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她要的賭注是一把鋒利精巧的袖箭,佩於腕下,一共三發,扣下機關,兩三寸長的精鋼小箭便飛射而出,可達十丈遠,殺傷力巨大。
她曾捏在手裡玩過一回,隔著書房一道木窗把外頭梅枝擊折在地,滿樹白雪悉數落下,那日灑掃庭院的婆子多了一項活計,她多了一下手板,打的是左手,因為她的整條右手臂都被震得發麻,緩了大半個時辰血氣才通。
辛越開心地把玩手裡精巧的袖箭,手指頭忍不住在那處機關來回撫摩,看得顧衍額頭青筋蹦跳。
長亭叫停馬車,推開車門,夜風裹著山間潮氣撲進來:「侯爺,路上多了許多碎石。」
碎石啊,這有什麼?辛越不以為意,哪條路上沒有些碎石。
嗯?不對,碎石?
怎麼會?這段是官道,開闊又平坦,而且顧衍早早就安排了兩隊人,時刻領先車隊十五里、五里之處,將前路掃平盪清,一來為著安全,二來為著平穩,路上又怎會無故多出碎石來呢?
莫不是有人在夾道兩旁扔進來的?辛越將這荒謬的念頭往外扔,同定國侯過不去,京里若有這等膽識過人的壯士她定要去拜訪拜訪。
思量間,馬蹄聲在車前緩下,馬兒嘶鳴一聲,接著幾聲細碎踏噠響,蹄聲漸息,一人的聲音在車前響起。
「稟侯爺,代名山上千淼湖葫蘆口被炸開,冰面迸裂,大量湖水湧入四條河道,沖刷河床泥沙碎石,前方十五里處已有道路被泥沙巨石所掩,有一二丈高,是人為。」
來人的聲音尤為粗獷,夾著不時起伏的喘氣聲,又濕又急地打入耳里。
千淼湖是一片淺湖,在代名山上連通四條河道,因為湖面的形狀像一隻葫蘆,大漢所說的葫蘆口正是湖水流出之處,極為狹窄,導致水流緩且細。若是細窄的葫蘆口一被炸開,可想而知冰層底下、葫蘆肚的水都會一瀉而出,幸好是一片淺湖,且有這四條河流分擔水勢,否則河道兩旁泥沙石土都會被席捲而下,這官道就不是被蓋幾重泥沙那般簡單了。
這樣囂張的大手筆,辛越腦門上差點凝出冷汗來,幕後人簡直呼之欲出。
從車門往外看,馬上的護衛井然有序,各持一把松脂火把,兩條火龍從車前延伸向道途遠處,肅殺又隱隱帶著刺激。
辛越握緊拳頭,心裡生出一股護犢子的衝動。
顧衍輕飄飄提走她手裡袖箭,把身後的絨毯往她肩上一蓋,整個包成一團護在懷裡。
那大漢緊接著問:「侯爺,可要改道而行?若是改道,比原行程遲三個時辰,若是不改道,有一個時辰便可將道路清乾淨。」
顧衍道:「不必,往前走。傳令下去,一隊回京通報,一隊往兩旁山地勘探,若發現地況有誤立即來報。」
「是。」
車門關上,馬車緩緩駛出,顧衍把手爐子提到她手裡:「冷不冷?」
「不冷。」辛越從毛毯中鑽出頭來,口鼻間才好受些,正要開口,又聽得一聲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來人還是那大漢,在車窗旁報:「侯爺,前方有一隊車馬翻了,老七去探,說是您的舊識,問是否要將人帶來?」
顧衍頓了一頓:「什麼人?」
「姓顧,女的,帶著一孩子,兩三歲,丁點兒大。」
「……」辛越瞥一眼顧衍。這般驚山動河的局,難不成就為了把常瑩送到他們跟前?
寒天雨夜裡,英雄救美,端的是老路數,卻十次有九次都能成事。
一來,幫一幫只是順手,不費什麼事便能得個感激;二來這個感激很容易就衍生出情愫,以身相許的戲碼大多出在此處。試問有多少男人會拒絕這等主動撞上來的落難美人?
卻不料,顧衍堪堪是那十分之一,且是個頂頂不解風情的,弱女稚兒兼舊識什麼的,打不動他的鐵石心腸。
這設局之人腦筋不是打了死結,便是想往自己的生路上打個死結,囂張地炸湖是陸於淵的路數,可是送個女人過來,實在不像他。
顧衍眉頭皺起來,似是不耐煩這點事也要回來報一趟:「不必,派兩個人,把他們馬車扶起來,讓他們自己走。」
大漢應聲而去,車隊繼續前行。
辛越偷眼打量顧衍,見他看過來時,驕橫一探頭,把毛毯撩開。
袖箭被收了,雙手在身旁一陣摸索,榻上亂七八糟放著的是她打發時間的物事,九連環、話本子、圍棋,榻下連琴都有一架。
顧衍看她摸起一本書,便又點了一盞琉璃蓮花燈盞,將車廂照得亮堂堂:「便是沒有你,我也不耐煩管這等閒事。」
辛越哼哼兩聲,面上驕著,身子卻往他那靠過去,頭枕在他腿上,翻看起一本江寧城柳橙縣的縣誌來。
「起來,」顧衍把她頭托起,靠在車壁上,「躺著看壞眼睛。」
說著拿出車壁抽格中的一盒糖烤板栗,一顆一顆剝起來。
顧衍剝一顆,她吃一顆,故而他也不敢剝太快,如此剛剛吃了十來顆,熟悉的踢踏踢踏聲又傳入耳里。
辛越同顧衍對視一眼。
這一夜,還沒完了。
那大漢也是暗道,今夜這差使,恁的折騰人,回回往前跑不到一半,又接了新消息還得往後頭跑,活活將人當驢使。
馬兒急急在他們馬車旁一剎一扭轉,又是那道粗獷嘹亮的聲音響在車窗旁:「侯爺,前頭那馬車車軲轆裂了,那女子抱著娃娃,娃娃直哭呢,老七讓來問您一聲,是不是把後頭放置細軟家什的馬車騰一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