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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才把她拉起來往外走:「沒怎麼,你自小性子太跳,能同武安侯夫人交好,我倒有些驚訝。」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我同阿櫻挺合得來,」辛越踮腳往遠處看了眼,「他們真上兵庫去了?」
「嗯,」顧衍微露不齒,輕聲補了句,「拿本侯的東西在自家夫人跟前顯擺……」
辛越聽他絮絮說著武安侯舊事,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宴客之處。
*
今日宴客,辛越命人開了梅園後頭的望荷台。
顧名思義,望荷望荷,數十階下便有一處夏日裡可賞荷的池子。
但此時冬日,荷花影子都還未生出一個。
幸好池子裡有活水,她便命人鑿了面上薄薄一層冰,放了幾百盞琉璃蓮花燈到池子裡頭。
晚間天幕一罩下來,池子上幾百盞剔透的蓮花燈上點著瑩瑩燭火,燭光映透琉璃,投入水面,水面反出幽幽燭光,相映成趣。
若是天公願作美,將那流雲散上一散,一輪清月當空,遠處白梅覆雪,再沒比這更好的景致了。
結果先至的客人忒不見外,在定國侯府兵庫里待了一下午,出來時據說二人一個賽一個的臉紅。
兵庫裡頭的各色兵器幾乎都是上過戰場、飲過血的,殺伐凜冽的煞氣甚重,辛越佩服這二人能在裡頭對著冷峭的兵鋒、晃晃的寒芒談情說愛一下午。
若不是兵庫兩扇大門、四下窗戶開得通透,她毫不懷疑二人能從面頰紅到脖子根。
後至的客人更不見外,帶著稚兒幼女,嘻嘻鬧鬧,在留山園耍了一個多時辰,才慢慢吞吞地往望荷台來。
此時天幕低垂,浮雲飄得極慢,兩個小廝抬走了門口的屏風,高台之上可見遙闊天際的點點星辰。
眾人坐在席上笑談。
望荷台位於百階玉階之上,坐落高處,外是一大片空曠露台,內是一處廳堂,原以屏風相隔。
台上席分兩列,耿家一家四口在一列長桌案,對面是顧衍辛越、高聿其汪清寧的兩張雙人案。
此刻在廳中走來走去,忙碌非常的小傢伙便是前幾日見過的胖娃娃昀哥兒,他攀著桌子腿兒走得甚急,只是步子邁得不大穩,跌跌撞撞地讓人時不時揪心。
揪心的只是辛越這個沒當過娘的,江嘉年與汪清寧這兩位過來人倒都相當放心。
在小胖娃娃摔了一跤又一跤後,辛越忍不住了,要命人去扶他起來。
卻被江嘉年攔下,水蔥般的手指頭虛指著她:「你啊你,你小時候跌倒了可有人扶你?怎麼如今到我兒子,卻要人扶了?」
辛越愣了,這句話乍一聽奇怪,然則細琢磨出來也有幾分道理,江嘉年不是嬌慣孩子的,怕是照著江御史的模樣教孩子呢。
可是……這還是個一歲多點的小胖娃娃呀,便是要揉捏磋磨,摔跤跌打,也待他長大一些,現在這藕臂圓身的嬌嫩模樣,怎能下得了手。
江嘉年一旁端正坐著的小姑娘也說道:「姨母不要擔心,弟弟經摔。」
「噗嗤」,辛越忍不住笑出來,可憐的小胖娃娃,娘親與姐姐都致力於將你摔打成人,姨母只好在心裡給你鼓鼓勁了。
汪清寧見狀,也十分同意:「男孩子摔摔打打地大,也無妨。」
夫人說什麼,高聿其都附和,當即道:「是這個理兒,我們家那小子,五歲便送到京郊大營去了,如今一旬里,五日上書塾,四日上大營,一旬能有一日休。」
這話給了耿思南極大的啟發,他看著自家兒子胖歪歪的模樣,聯想他時刻纏著娘的煩人模樣,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辛越環眼一掃,暗嘆,這都是什麼世道,如今這樣玉雪可愛的小娃娃都不吃香了麼。
小胖娃娃毫無所覺,歪歪扭扭走到門口,冷不防被腳下地毯絆了一跤,結結實實地又摔了個大馬趴,前幾回摔出經驗了,這次跌倒倒是連嘴巴也沒癟,正要哼哧哼哧爬起來。
眼前卻驀地出現一雙暗銀紋黑靴,胖娃娃費力仰頭往上看,正正對上那人低下來的一雙冷淡的茶色眸子。
他心裡頓感失望,小孩子還不會收斂自己的情緒,找了一圈也找不到黑衣裳的漂亮哥哥,眼前這個哥哥雖然也漂亮,但是太兇了,小嘴一癟,嗷地就哭了出來。
說是哭,更像扯著嗓子嘶嚎,喊得震天動地,像是要將望荷台的屋頂都掀下來。
眾人被這突然的變化轉移了視線,朝門口看去。
顧衍拎起胖娃娃的後衣領,放到了臂彎間坐著,小胖娃娃一邊嚎,一邊偷看他,對上那張冷漠凶厲的臉,登時嚇得不敢亂動,驟然拔高聲線,嚎得嗓音都劈了幾劈。
顧衍將小胖娃娃抱到辛越身旁坐下。
辛越揉揉耳朵,道:「你要哭,好歹將眼淚灑兩滴。」
胖娃娃假哭被當場戳穿,人雖小,也是知道羞恥的,登時就擠出了些許淚花,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像夏日裡從井裡湃好的葡萄。
可不管怎麼眨眼,淚水也落不下來。
辛越好心教他:「你這樣不成,須得想些難過的事,譬如最喜歡的糕點吃了一半被搶啦,最喜歡的東西被摔破啦。」
誰知小胖娃娃一點都不在意糕點被搶,玩具被摔壞,眼看水潤潤的葡萄眼都要成葡萄乾了。
辛越眨眨眼,又補了一句:「比如黑衣裳的哥哥不帶你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