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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這日天高疏闊,萬里無雲,寒風不再像刀子似的割人的臉。
城門口一裹著裘衣、折頞廣額、身高八丈的中年男人走來走去,身後墜著兩個點頭哈腰的小兵。
一小兵問:「頭兒,您都連著巡了五日了,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人物?」
「去去。」裘衣男人不耐煩,伸長了脖子往城外瞧。
忽而眼前一亮,寬闊的石道盡頭緩緩現出一隊車馬。裘衣男人前幾年打仗時就是個哨兵,眼神極好,那隊人的車馬屬一品規制,打頭的幾人文質彬彬,一股子酸秀才味,一瞧就是江寧那些儒士。
他猛一攥拳,低低罵了一句:「奶奶的,老子在城門口守了五日夜,人再不來,婆娘都該提刀來攆了。」
轉頭咧開了嘴向後跑去牽馬,又朝跟上來的兩個小兵一人踹了一腳,「還不去迎!」
小兵倒退五步,傻傻問:「頭兒,您等了五日,不去迎啊?」
裘衣男人啐了一口:「迎個卵蛋!」腳下一夾馬腹,飛馳著划過了喧囂初始的長街。
辛越在用早膳時,老倪便掀了帘子來報,道兩江總督耿思南大人的馬車已入了城門。
她一下就擱下了筷子,旁人數年未回京,到家第一日,定是在家中拾掇,但嘉年,哪怕是天王老子攔在她跟前,她回京第一日,也定是先殺到定國侯府里來。
顧衍慢慢吞吞地給她添半碗米湯,搖頭道:「看來今日不能把你揣在兜裡帶著走了。」
他這幾日尤其兒女情長,說這話時日光恰好透過琉璃窗投在他臉上,分明沒有什麼情緒的臉,沒有什麼起伏的話音,卻像是染了一分冬日的朝曦,暖融融地教人想將他按在懷裡。
辛越手隨心動,將他拉到身前,隨即推推趕趕地轟出了府。
隨後坐在花廳裡頭,手裡拿著一張膳食單子,心神不知飄到了哪重天,一會笑一會愁,變臉之快,令人瞠目之餘不禁發笑。
芋絲是當中最知道因由的,她走過去給辛越端了一杯熱茶,笑著打趣:「夫人不必擔憂,嘉年姑娘吃不了您!」
辛越放下單子,揉著額心頭疼地說:「嘉年饒不了我。」
她、嘉年、辛揚三人的家都在同一條街,三人從小一起長大。辛越辛揚都是祖傳的調皮搗蛋,辛揚猴得純粹,辛越好歹還披一張淑女皮,只是大了後辛夫人由著她不在貴女圈中交際,待她和顧侯爺的親事定下,京中眾人才驚覺有這麼一號人。
嘉年就不同,打小就是貴女圈裡頭出了名的溫婉嫻淑,哪怕最嬌蠻任性難說話的高門小姐都會賣她一個面子。同首輔家的嫡女汪清寧雙姝灼耀,一個占了嫻名,一個占了才名,求娶的人從南城排到家門口,可惜最後便宜了耿思南。
但只有親近人才知道,嘉年的性子不若表面柔順。女肖其父,江御史鐵面剛直,嘉年的性子底色也是要強的,遇上自己在意的人事,是一步也不讓。
她成親又早,耿思南那廝比嘉年大了六歲,費盡心思求娶,自也是寵著愛著,雖有個刻薄的婆母,也是分隔兩地,故而婚後她的性子倒是更霸道了幾分。
辛越想起那一箱籠的書信,不霸道也寫不出斗大的四個「老娘來了」。
她登時寒毛豎起,手裡的單子也不看了。
剛讓人打發小廝去看耿家馬車到了哪,就又有一個小廝抹著汗進來,撲通一下跪著報說:「稟告夫人,耿家馬車已經到了街口了」。
紅豆上前領了人出去,往那小廝手裡塞了個銀角子,小聲道:「下回別動不動就跪了,夫人不愛這規矩,老老實實站著回話就是。」
小廝還在抹著汗,撓著頭,咧嘴笑得憨厚:「誒!謝謝紅豆姐姐,夫人像畫裡出來的神仙樣兒,我一看就傻了,當觀音娘娘拜哩!」
紅豆噗嗤一聲笑,瞧他生得憨厚樸實,心裡升起幾分好感,便給他指了個好差事:「夫人有客來,你且到廊下等著,一會廚房李婆子來問什麼時候上點心,你就告訴她,點心備兩份,一份送園子裡暖閣去。」
「欸!!」小廝嘴角咧得更大了,三兩步站到了廊下,門神似的杵著等人。
紅豆笑著走進花廳,正好夫人打發芋絲到府門口接人,見夫人朝自己招手,她忙快步過去。
辛越素淨圓潤的指頭點著膳單上的幾樣,道:「這幾樣去了,桂圓這類核兒都太大,怕孩子噎著,還有,她家孩子吃不得牛乳,乳餅也去了,換紅豆糕、栗子糕、桂花糖來。」
「是,夫人,」紅豆應下了,又笑道,「奴婢已吩咐了人打掃暖閣,一會您和耿夫人說話,小公子也好有個玩的去處,一應點心也是齊的。」
辛越想了想,誇了一句:「紅豆真機靈!」
一盞茶的滾滾熱氣剛歇了三分,門外人聲喧譁由遠及近,嘈嘈切切,匆忙而行。
江嘉年提著裙子殺進來了。
侯府下人驚了一片,頭一次見有人煞氣騰騰地進侯府,還能喘氣兒。
十七蹲在樹上拿捏不定,手按在腰間佩劍,乾脆一躍而下,朝花廳內走去,垂首道:「夫人,人來了。」
辛越捏著一顆蜜桔,心不在焉地放在手心滾來滾去,乍聽十七的話,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秋水長廊迂迴曲折,一道身影突兀地停下,隨即驀地加快,奔著朝她而來。
「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