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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走到第十個來回時,左邊石道盡頭出現一道身影,不高,清瘦,見了她微微一頓,繼而幾步快奔到她跟前,不可置信道:「夫人?!」
辛越收回手,頗有種被識破計劃的窘迫:「短亭。」
短亭大驚失色:「您怎麼在這兒?」
辛越不好意思道:「我讓白七帶我來的。」
短亭腦子一陣一陣抽著疼,他今日一早右眼便開始跳,終於在此刻應驗了:「侯爺,侯爺知道嗎?」
「不知道。」
「七怎麼敢……」
辛越擺手:「你來得正好,我在府里盤問他半天,他只說不知道辛揚、十七、黃燈被關在哪,你可知道?」
短亭愕然:「他們三個怎麼了?」
辛越略感棘手,這事顧衍辦得這麼隱秘的麼,只好簡單說了一遍:「顧衍告訴我,他將他們三人關進了永夜。」
短亭腦子簡直要炸開,急三火四地說:「夫人,這事且交給我,您先出去吧,去山上也成,這地兒不是您該來的,侯爺若是知道……」
辛越微微笑道:「我沒想瞞著他,再有一個時辰,他就會知道。」
像是老天在應和她的話,石道盡頭,來路的方向,一道沉怒的喝斥聲如滾滾驚雷,在狹長昏暗的石道中傳來,
「辛越!!——」
兩旁的燈火都顫了顫。
辛越的心尖也顫了顫:「怎麼這麼快……」
她的餘光瞥到那道高大的黑影往這裡奔時,銅門再次緩緩打開,發出低沉渾厚的嗡嗡聲。
辛越又驚又憂又慶幸,她今日是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帶出來的。
然而銅門被拉開了半扇,出來的卻不是白七,兩個灰衣侍衛拖著一道……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辛越駭然後退兩步。
兩個侍衛也不知是何境況,皆是一愣,四人僵在了銅門門口。
第90章 、本侯偏不
借著昏黃的燭光,辛越只看到一團紅色的血人,頭頂本該濃密的髮絲斑斑駁駁,面上滿是血污,以至看不清長相,腰及以下,兩條腿彎成一個不自然的弧度,被灰衣侍衛拖著前行,發出些許叮鈴聲。
其後,還跟著十來個侍衛,皆是這般,兩人拖著一個犯人,血腥氣和難以言喻的腐敗膿液交雜在一起。
她踉蹌後退兩步,猛然轉頭,扶住牆壁,彎著腰乾嘔起來。
「滾!」顧衍一聲驚怒高喝。
提氣掠出,數息便到辛越身旁,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半抱半扶地帶著她往外走。
辛越被托著臂彎,臉色慘白,卻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不肯走,急巴巴問:「辛揚他們……」
顧衍頓足,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活像要吃人:「他們不在這兒!」
趁她松神的當口,乾脆將她腿彎一抄,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往外走。
沒了令人作嘔的氣味和撕心裂肺的吼聲,辛越靠在枯樹底下勻氣,形容狼狽,顧衍負手站在一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托著的玉鉤已經升到頭頂,投下不甚清朗的光輝。
這個時候,顧衍必開不了口數落她,辛越按著額頭,抓緊時機問:「他們在哪?」
「永夜。」
辛越一怔,霎時抬頭,目光如劍地看他。
「旁邊的宅子裡。」
辛越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嚇我一跳,」
繼而想到了什麼,又直起身驚詫地問,「你竟真的沒罰他們?!」
辛越著實驚呆了,顧衍治軍治下嚴明是人盡皆知的,否則她大伯母也不會日日念叨著將辛揚送進東六營去磨一磨性子。
顧衍對她身旁的人看得尤其緊,就連她身邊的三個大丫鬟,跟著的十七,犯了什麼岔子有時報到辛越這來,她都不當一回事,可顧衍轉頭就會將人罰了。
且此次顧衍連著幾日都沒給她好臉色,更是將道理全然沉到曲橫江里餵魚了,按著數術規律來算,辛越若不是真擔心他們在顧衍手裡脫一層皮,也不會半夜跑這一趟。
結果他竟然只是虛晃一槍?
顧衍目光沉冷,嘴唇抿得發白,半晌才鬆開吐了兩個字:「沒有。」
片刻後再次斬釘截鐵道,「沒罰。他們過得比你還滋潤,也就是你,竟敢闖底牢!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顧衍越說越忿然,面上沉冷之色散盡,回想她蒼白震駭的樣子,周身的血氣再次上涌,蹙起眉頭上前來拉她的手。
他的指節僵硬冰冷,讓辛越想起那道銅門,猛不丁地往回縮了一下。
這一縮,兩人都有些怔愣。
顧衍默然後退兩步,將手負在背後,聲音已經恢復平淡:「回去吧,明日,我會將人都送回去。」
辛越不知該對剛才的失控作何解釋,便先擱到一旁,遲疑著道:「白七……」
顧衍牽過馬,跨上馬背,側頭看向她:「無妨,你不是主子麼。」
「嗯……」辛越尷尬地笑了一下,臨時扯出來的餿主意,她這可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拿著令箭胡天胡地了。
辛越朝他走去,伸出一隻手。
看到顧衍攥著韁繩的手指微動,似在抑止。
她乾巴巴地解釋:「方才……你的手太冷,我想到那門……有點害怕。」
顧衍心念微動,語氣不若往常平穩:「我手冷,鐵血,殘忍,那道銅門之後,就是另一個我。你還要我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