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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顧衍偏頭,似笑非笑看她:「你趴過人家的牆。」

    「……」她想起來了,她就趴過一人的牆,就是首輔大人家的美人。

    「原來是她。」

    她十五歲那年,辛揚已經十八,被家裡按著相看人家,一連說哭了四五家姑娘,一時之間京城的媒婆見了他的名字都不敢接活,生怕招牌砸在他手裡。

    那時恰好首輔家的嫡小姐汪清寧說親也不大順利,兩家大人不知被誰一攛掇,竟先看對眼了。

    汪家看中辛家人口簡單,滿門清貴,辛家看中汪清寧端莊典雅,才情滿懷,定能制住辛揚。

    辛越後來才明白,辛揚說親不順利,是他自己作的,汪清寧說親不順利,那是武安侯作的,可憐她這個一心為兄的好妹妹攪和了進去,自是成了兩邊作天作地下的炮灰。

    彼時大伯母愁得嘴裡都起了幾個大瘡,擰著辛揚的耳朵,聲色俱厲地警告他,若是讓這門親事黃了,就把他送到東六營去讓他脫兩層皮,還著人把他看了起來,說是養幾天白,等到相看那日好給人家閨女留個謙謙君子的好印象。

    想是人家姑娘喜歡白淨的,辛揚一面在屋裡循著日頭,敞著衣裳沐浴日光,一面用五十兩銀票,著小廝給辛越傳了兩個字。

    救命。

    辛越留著那小廝,同嘉年一道逼問了半日辛揚被關在家的糗事,笑得前仰後合,看在這般精彩的份上,拍拍手決意從這桃花池中,將他撈上一撈。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二人決定先去探探這家姑娘的路數。

    探著探著,二人就貓到了首輔大人的府牆外,她被顧衍養肥了膽子,終是在一個月黑風高夜,跳上了汪姑娘院子的牆。

    嘉年不擅武,只能給她放放風。

    沒想到,真是流年不利,剛瞅見汪家姑娘的半張側臉,就被同來趴牆的武安侯逮了個正著,二話不說將她扔到了京畿大牢里。

    事後她再問嘉年,怎麼不給她通風報信,才知道嘉年早就耿思南拎回了家。

    ……

    一個損友,一個呆兄,不幸中的萬幸是,武安侯不曉得這膽大包天的賊子是顧侯爺未婚妻,將她兜頭一蒙,丟進了京畿大牢的重犯區,單人單間,整了個重犯待遇,沒將她同其他犯人關在一處,否則她真要自爆家門,拼著被爹爹抽一頓也要脫身了。

    辛越回想往事,訕訕笑了一下,「幸好你來得及時。」

    顧衍淡淡瞥她一眼,「我也沒想到,我前腳剛出城,後腳你就能捅個簍子,還挺出息,跨了個男女大檻,直當了個採花賊。」

    辛越偷眼看他,顧衍臉色平淡,正拿她的帕子擦手,今日同辛揚謀的事在她心裡掙扎個不休。

    她有些心虛,軟著聲音喊了一句:「夫君……」

    顧衍愕然,手上帕子一松,飄飄揚揚在空中打了個轉,落到了地上。

    兩人都有些許呆滯,目光在空中迅速對了一瞬。

    顧衍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先緩過神來,清了清嗓子謙和地回了一句:「夫人。」

    辛越發覺此時氣氛正融洽,也端出嫻雅模樣,蹭啊蹭啊,挨到他身邊坐下,先將自己鍍一層金:「成婚之後,我一向收斂很多了。」

    「嗯。」顧衍揉著她細滑小巧的手指頭。

    辛越繼續敲邊鼓:「然則人麼,食五穀,生七情,總免不了有些許糊塗的時候。」

    顧衍眼皮子跳了一跳,「嗯。」

    「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只能說人之常情。」

    「……你闖什麼禍了?」顧衍心裡複雜,這得是多要命的禍事才會讓她費這諸多口舌。

    辛越連忙解釋:「只是有感而發,你覺得有沒有道理?」

    看來是準備做禍事,先來討個免罪金牌的,顧衍心裡油然生出一種孩子大了,開始耍心眼了的感受。半天,在她閃亮亮的殷切目光下,搖了搖頭。

    ?

    事情的走向不該是這樣的,她這套說辭可是經過了千錘百鍊,採用的乃是先禮後兵,欲抑先揚的法子,小時候即便是最迂腐的夫子,也會被她繞進去,怎的到顧衍這就不管用了?

    辛越詫然:「沒有道理?」

    顧衍意蘊深長地看她,緩緩說來:「人之常情是規避風險,不是昏了頭一般往禍事裡鑽。」

    辛越大駭,若不是辛揚同她在一條繩上捆大,她都要以為辛揚轉頭就將她賣了,眼神微微有些躲閃,扯出笑道:「總有一些必鑽不可的理由。」

    顧衍低頭把玩著手頭的扳指:「在大齊地界,你儘管禍害,我給你兜著。若是……」

    他又側頭盯著辛越,仿佛要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釘進她腦子裡,語氣嚴肅到近乎銳利,「敢往什麼險地去折騰,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敢同什麼不該往來的人攪和在一起的話……辛越,屆時,我就不會管你是哭,還是鬧,還是氣,我從前說的話,皆不作數,你只能被我綁在身邊。」

    一席話聽得辛越心裡森森寒寒,像剛從冰窟窿里掏出來似的,臉上的笑再支撐不住,半日才磕巴著說了一句,「知道了。」

    心裡卻想的是,幸好沒有一股腦全說出來,一條一條捋著,她要去的,險地麼?不算。自己的小命?也挺安全。不該往來的人?這不好判斷,一個異邦公主算不算她不該往來的人?

    心裡頭一口氣還未松下來,身前忽而橫過一隻黑色箭袖,將她一提,一按,跨坐在了顧衍腿上,一時兩人又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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