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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待得裡頭叫進,他才躬身入內。

    探身察看了一番,坐回圓凳,正要開口回稟。

    突見方才把脈的手腕動了動,丘雲子驚出了一身冷汗,指著那處皓腕,舌頭都打了結,「夫人……」

    顧衍還在等他回稟,突然猛地回身一看,辛越的身子開始細細顫抖,夢魘似的額上冒出顆顆冷汗,眉目緊鎖,唇上一時淡如白紙。

    他俯下身,雙手竟不知往哪放。

    「藥!侯爺!藥!」丘雲子幾乎要跳起來,高聲喊道。

    對了,藥,阿越的藥。

    顧衍連忙掏出淡紫色冰裂紋瓷瓶,小小的瓷瓶,往常一下就開了,今日卻提了兩下才將蓋子提起,一旁進來的老倪看得心疼不已。

    褚紅色的藥丸骨碌碌地滾出來,落到他的掌心,他俯下身子,將藥丸送到辛越嘴邊。

    她昏睡著,沒法自行張口,顧衍像是忘了這件事,捏著褚紅色的藥丸在辛越淡無血色的唇邊,久久不動。

    老倪心裡頭酸楚難當,上前一步提了聲醒,「侯爺。」

    顧衍這才恍然,緊了緊手指,一手輕捏著她的下頜,一手將藥丸放入了她口中,低頭哺了進去。

    「下去吧。」他坐在床邊,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藥效很快,她的身子一下平靜了下來,睡顏恬靜,眉目舒展,他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臉頰,低聲喚道:「阿越。」

    換不來一絲反應。

    「阿越。」他又啞著嗓子喚了一聲,仍是一片死寂安寧。

    分明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氣息仍在,卻還是顫著手,去探她的鼻息,一連探了三四回,雙目赤紅如血。

    ……

    辛越又陷入了怪夢中,夢裡一片漆黑,星星點點環著她的身側,遠處不時有星光匯集碰出大片火花,她一直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了哪兒。

    總是有人在喚她,聲音很輕,很柔軟,她甚至可以伸手抓到這些聲音,待她伸出手,便倏然睜開了眼。

    天旋地轉,她從一片漆黑、星點光芒中落到了一個臥房裡。

    「小皮猴兒。」一個溫婉端莊的婦人朝她招手。

    「你是誰?」

    「我是娘親。」

    「娘親……」她怔怔然朝前走,待她即將觸到娘親的袖擺時,又是一陣轟鳴。

    她蹲下身捂住耳朵,再睜眼便滾到了一片山谷中。

    「辛越!」

    一個白袍男子叼著根枯草蹲在不遠處,「快過來,磨蹭個什麼勁。」

    她下意識地邁步,腳下陡然一空,落入了一汪深潭。

    玄衣男子看不清臉,箍著她的手臂往上游,她下意識地想叫他鬆手,你中了毒。

    中什麼毒……

    嗡……

    「阿越。」一聲輕喚,在耳旁響起,猶如跨過萬河千江,帶著滾滾紅塵,扎紮實實地落在耳畔。

    辛越幽幽睜開雙眼,靜靜看著帳子頂,前兩回掉在山谷、深潭,她怕這回一動落入什麼虎狼之口可怎麼辦。

    顧衍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面頰,聲音輕緩,怕驚醒了自己的一場美夢。

    辛越緩緩轉過頭,他碰她了,前幾次從未碰到過什麼,臉上的觸感輕輕柔柔,像拂過一片鵝毛。

    她試著坐起身,左右打量,又是在一間屋子。

    顧衍突然覺得不對勁,探上她的脈,脈象平和,應是無礙,又喚了一聲,「阿越?」

    「你……叫我?」辛越指指自己。

    帘子外呼啦啦進來四五人,皆聽到了這句迷濛的、疏離的話。

    丘雲子急忙上前,道了一句,「夫人,老朽給您把脈。」伸手便要探向她的腕間。

    不料辛越猛地提起手,縮在身前,作出防衛之態,「你是誰?」

    ……

    一室啞然。

    顧衍先緩過神開了口,聲音極嘶啞,帶著一絲不可置信,「阿越記得我嗎?」

    辛越直勾勾看他,緩緩搖頭。

    半晌,顧衍忽然笑了笑,伸手抱她,大手拍了拍她瞬間僵直的脊背,一遍遍地輕撫,聲音平靜無瀾,「沒關係,現在開始記住我,我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妻子。」

    辛越皺了眉,有點糊塗,「真的嗎?」

    「真的,你看我長得像會騙人的嗎?」

    「難說,你生得這樣好看,聞起來這樣香,多半會騙人。」

    顧衍的眼底划過真切的笑意,「你生得更好看,將我騙得死心塌地。」

    懷裡的人不說話,他又耐心問道:「怎麼了?」

    「我餓了。」

    他一怔,心底泛起劫後餘生的僥倖感,溫聲說:「我讓廚房上一碗粥來,現在先讓人給你擦擦身子好不好?」

    「我不想吃粥。」

    顧衍剛想搬出大道理,來告訴她久睡之後要吃些好克化的,但對上她呆緩又透著期冀的眼神,話出口就變成了,「好,想吃什麼?」

    「想吃麵。」她應得很快。

    顧衍又道:「去叫廚房做一碗麵,煮的軟些。」

    芋絲應聲退了出去,將手抵在眼下,胡亂抹了把淚往廚房去。

    第56章 、我沒有愛妾

    阿越能醒過來,他喜之若狂後不由擔心,避開她問了丘雲子。

    那老頭皺著一張臉同他吊了好一陣書袋,最後才拿捏不定地同他說,人能醒便代表舊傷已然好轉,他不必日日懸著心擔憂她哪一日睡著了便再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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