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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青靄依舊恭敬地雙手捧著瓷瓶,面上無半分不滿不耐,對面座上的陸於淵嘴角又勾起笑,目光卻極涼,道:「魚肉多刺,還是少吃些的好,免得一不小心便被刺得血淋淋。」

    這話就是抬槓了,他分明瞧顧衍挑了好一會的刺,便是頭髮絲那麼細的魚刺也不能逃過他的眼睛,現在說這話,不過是心頭嫉妒和心疼雜在一起,忍不住開口刺一刺顧衍罷了,也好叫辛越想想三年前被刺得血淋淋的可不就是她,都忘到腦後去了?

    辛越抬起頭,恢復了正常的神色,只是唇上口脂被擦掉了大半,笑起來顯得有些淡漠:「些許小傷,不勞掛心。」

    話里明晃晃的拒絕沒有打退青靄,這一主一仆都是憑心妄為的,他將瓷瓶擱在辛越桌案上,便拱手退回了陸於淵身後。

    「陸公子的好東西真是不少,不知後來你那心上人如何了?你年歲也不小了,可向她求娶了?」小皇帝並沒有被這小插曲打斷思緒,生性浪漫的他腦子裡早已構造出了一個痴情公子與病弱嬌女纏綿悱惻的動人故事。

    「我……說了,可她沒當真。後來,沒等我磨開她的情竅,她便不要我了。」陸於淵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含笑泣血。

    「嘖,這姑娘眼光真不怎麼樣,居然連陸公子這般才俊都看不上。」西南王一臉促狹,一幅你連我都不如的樣子。

    陸於淵這次倒沒反口,而是十分同意地點點頭,「確實不怎麼樣。」

    辛越靜靜聽著,桌下捧著杯盞的手在輕輕顫抖。

    腦海里想的是與他逃離西越,動身去雲城前他在客船上似笑非笑的一句話,「我瞧這輩子也沒人養得起你了,不若我娶了你,你給我當小媳婦也算報答了我的恩情」。

    原以為是句玩笑話,當時自己是怎麼回應的來著?哦,自己十分不屑地回了一句「十年報恩而已,想把我一輩子綁在你船上,陸於淵你可真會盤算。」

    從前她不懂,偶有所感,也自嘲一笑,想那風流無邊的陸於淵什么女人沒見過,怎可能看上自己,便遙遙把這想法甩到了腦後,如今他在這大殿之上,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她才發現從前種種,她沒當真的,全是真的。

    知道陸於淵的心思是一回事,她對陸於淵,三年沒生出別樣的心思,現在自然也不會動心。

    但是知道陸於淵的付出又是另一回事,三年來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可若是自己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又如何還他?更可怕的是,他想要的,自己給不了……

    皇后側頭命人給小皇帝上了一杯醒酒茶,才說道:「陸公子不必遺憾,冥冥之中,姻緣自有天定,此番來我大齊,我大齊名媛閨秀知書達禮,蘭心蕙性,陸公子會遇到知音之人也說不定。」

    此話一出,殿中頓時熱鬧起來,都是要給陸公子介紹自家侄女、小姑子、外甥女的,言來語去,算是將殿中的氣氛推熱了。

    作者有話說:

    陸於淵攪亂了一池水,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辛越簡直嚇個半死,她對陸於淵沒那種心思,她的不安純純是好像前幾天還是好兄弟,今天突然說我愛你,那種關係紛亂的慌,還得擔心著顧衍暴脾氣又搞出些事情來。

    第44章 、雁渡寒潭

    仿佛殿中之人談論的不是自己一般,陸於淵半眯著魅人的桃花眼,一杯又一杯地往杯盞里倒酒,眼角餘光縈縈纏繞在辛越身上,她越是沉默平靜,他越是心慌意亂。

    就像雁渡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波瀾只泛在他自己心間。

    灌下一碗解酒湯的小皇帝,此時也起了當紅娘的心思,拍著胸脯連稱呼都改了:「陸兄至情至性,那等女子,不要便不要了,你,你在我大齊期間,若看上了哪個女子,朕來,朕來給你們賜婚!」

    陸於淵撩袍起身,風采颯颯,洒然一笑躬身謝了個禮,惹得底下的不少閨秀悄悄紅了臉。

    「咚——咚——咚——」

    鐘聲一下一下,自四面八方傳來,清遠古樸,渾實悠長。

    不知誰先喊了一聲「馬上子時了!」

    小皇帝率先站起來,攜著皇后的手往殿外走去,接下來自上而下,人群皆盡起身跟在後頭慢步走到了大殿外。

    人群熙攘,簇擁著帝後。

    今年頭次將眾人聚在一起守歲,一元復始,萬象更新,不管平時是否政見相左,是否齟齬已深,大多帶了幾分真心的笑意互相點點頭,頌東綏,盼長安。

    顧衍和辛越落在人群後頭數十步的位置,高大的身影將她籠在懷裡,兩人一同抬頭看如魚躍一般跳上夜空,又瞬間炸開的煙火,愈美愈易逝。

    輕輕捏了捏辛越的肩,問得小心翼翼:「相識十六載,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二個年,阿越,你可願同我共守接下來的每一年?」

    辛越轉過身體,面對面看著他,他比她高出一個半頭,肩臂的肉渾實而遒勁,她需得仰了頭,才能看到他的臉,輕輕開口,緩慢而堅定,「好……」

    話音輕緩飄出檀口,如煙如霧,也不知是否飄入了身前男人的耳中。

    「她畏懼高聲巨響,顧侯爺若年年帶她看煙火,守歲,怕是先得落得一個早逝的下場。」陸於淵倚靠在殿門邊上,眼前的兩人親昵相對,落在眼裡真是刺眼。

    他晃晃手裡的酒壺,發出泠泠的聲響,仰起脖子,讓酒液傾出一個柔美的弧度落入口中,悶悶咽了一大口。喉中辛辣,心頭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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