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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辛越近來迷上與娘親鴻雁傳書,這鴻雁自然就是來回奔波的長亭。
二人每日要傳上三四個來回,或是相互訴些生活小事,如爹爹早起把墨色中衣穿在棕色中衣外頭;或是寫一二句謎語;或是辛越包了一塊留山園撿的特別方的石子送給了娘親,沒想到娘親今天給她回了一塊玳瑁樓的「長相思」。
自昨晚之後,她已經知道「長相思」的意思了,捧著一塊糕點,邊啃邊笑得前仰後合。
正在想給娘親回些什麼,芋絲就端著藥碗走了進來,辛越的小臉一下就垮了下去,在芋絲水汪汪的期盼眼神下一鼓作氣喝完了之後,紅豆就氣喘吁吁地撩開帘子,手中捧著一個描金蓮花紋樣的漆盒,瞧著還不輕的樣子。
她麻利地打開漆盒,擱在桌上,說道:「夫人,匣子來了。」
說著從裡頭拿出了厚厚一摞信件帖子,一張一張地翻:「有兵部尚書家的,廣平侯家的二小姐,還有楊閣老家的,咦,怎麼劉太尉家的還敢給您下帖子?還有老宅來的帖子。」
一瞬間辛越仿佛回到了她剛與顧衍成親時的樣子,不過彼時顧衍說不想去便推了。
如今,她應該更能恃寵而驕了吧,她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正準備義正言辭地以養身體為名讓紅豆全推了。
沒想到紅豆翻著翻著自顧自道:「夫人,這些個帖子您一個也不必去。」
啊?!辛越梗住了,我的話都讓你說了我說什麼……
紅豆見主子也沒反對,反而怔怔愣愣的,心想夫人定也是不想去的,又想了想,還是安慰安慰夫人吧:「夫人不必擔心,今兒一大早皇后就使人來傳話請您去坤寧宮用早膳呢,您還沒起,侯爺就給回了,皇后那兒都拒了,要接了這些人的帖子,他們多里外不是人啊!」
「你說得還挺有道理。」
辛越默默轉回身,她怎麼不知道,無形中又把皇后給得罪了一遍。
……
此時的坤寧宮,皇后鄭氏持著一把鎏金仿竹節柄的水壺微微彎著腰給殿前的花兒草兒澆水,邊上的大宮女細枝低聲給她報著信,道顧侯與夫人早前已出宮去了。
皇后將水壺交給一旁的宮女,簡單應了一聲,緩緩在廊下走著。
細枝抬眼偷看了一眼主子,忍不住說道:「娘娘,您也太好性了些,要說顧夫人,入宮來不曾向您請安,出宮了也沒踏進過坤寧宮一步,您還要使人去定國侯府里送補藥。」
皇后停下了腳步,並未開口,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細枝,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但此話說過一遍,便不要有第二回 了。你下去吧,這三日便不用來服侍了。」
說罷不理細枝的求饒,徑直入了屋內。
邊走邊吩咐人將師青姑娘請來,末了勾起紅唇,補了一句:「就說本宮有感茶道的玄妙高超,心中有不解之處,請師姑娘過來指點一二。」
……
接近年關了,顧衍這幾日總是很忙,每日不是宮裡便是京郊地奔波,但每日到晚膳前必趕回府同她一起用飯。
這日傍晚,斜陽西墜,寒氣隨著天幕一點點侵襲籠罩整片大地。
辛越剛從辛府回來,遠遠地就看見老倪等在府門口望眼欲穿,見了她的轎子就骨碌碌地上前來,殷勤無比地來打帘子侍候她下車。
「怎麼了這是?」辛越看著老倪,大冬日的,急得額上都泛起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夫人!」老倪在前方引路,不住示意辛越快些走,「您可算是回來救火了!」
「怎麼了?」辛越邊走邊問,有些疑惑,早上出去時還好好的。
老倪咂咂兩聲:「侯爺這回是要開殺戒了,軍餉上出了點岔子,拔出蘿蔔帶出泥,牽涉了不少人。要我說,那些個蛀蟲殺了倒也殺了,但裡頭還有太后的親侄兒呢,還有幾個伯府侯府的小子呢,我勸侯爺緩著點緩著點,侯爺就差沒把我也送上黃泉路了。」
「嗯?那不能夠,放心吧有我呢。」辛越寬慰了一番老倪,心想做這定國侯府的管家真是不容易啊。
老倪抹了一把汗,還有件事,是侯爺大發雷霆的導火索,可是他不敢說啊,讓夫人自個去發現吧,說了真就腦袋難保了,轉過秋水長廊,紅豆已提著六角食盒等在棲子堂門口了。
老倪接過食盒,示意辛越帶進去,辛越目瞪口呆:「這,你們連大門都不敢進了?」
「侯爺說了,擅入者死,求情者死,有二話者死。」紅豆惴惴,摸著胸口還心有餘悸。
「……」辛越拎著食盒,躍躍欲試地準備擅入,求情,再說一說二話。
簡直是在自家的大老虎頭上拔虎鬚,想想腳步就越發輕快了。
書房門口果然只有兩個駐守的侍衛,此刻也面容沉肅,見是辛越,都鬆了一口氣讓到兩旁。
……連房門都不敢給她開了。
她伸出一隻手推開房門,入眼的便是一地明黃的奏章,連她慣躺的矮榻上都落了幾本,辛越粗粗一看,嗯,上面基本都有朱紅色的「殺」字,筆鋒森冷寒冽,力透紙背,倒比這個字本身更有殺氣些。
辛越進門時顧衍便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站在桌前繼續寫起了大字。
男人自小混跡行伍,至今也保持著每日練武的習慣,身軀高大挺拔,肌肉結實遒勁,平日裡穿著衣裳也總有股迫人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