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夜裡,顧衍從京郊大營回來,正梳洗完坐在扶手椅上一邊晾著微濕的發,一邊還在閱著各地的密報。
辛越站在他身後,東一下西一下地翻著他書架上的書冊,邊零零碎碎地說著自己今天的輝煌戰況,末了還戳了戳顧衍的肩頭得意道:「你說你說,我今日可還威武?」
顧衍略停了停,輕輕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頭的小手,展眉鼓勵道:「嗯,四兩撥千斤,我的阿越果然能幹。」
得了顧衍的肯定,辛越更像個小狗腿子似的,擼起了袖子,賣力地給他緊繃的肩頸東捶捶西按按。
「別按了,再按酸了你的手。」顧衍無奈,見辛越仍然興致勃勃,只好找個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再過十日便是臘八了,那日宮裡會開宴,到時你與我同去。」
又是宮宴啊,這些宴席最是煩人,穿得重重疊疊不說,到了夜裡入席了,還得時刻保持著最端莊秀美的姿態,連菜也不敢多吃,往往剛夾起一塊子,隔壁的親王妃世子妃各家太太小姐又來找你敘話了。
一聽要參加宮宴,辛越頓時就沒了興趣,敷衍地應了聲好,轉身在顧衍身側的博古架上挑了一本前朝遊記縮到榻上翻看起來了。
顧衍見狀好笑,便是不說也知道她心頭在想什麼,如她一般的臣婦,往往提前三日便要沐浴焚香,入宮一大早便要梳洗打扮,有些端著誥命夫人臉面的還要穿上繁重的誥命服,進了宮還得去太后、皇后各處請安陪坐,忙忙碌碌一天到了夜裡方可入席。
像她這般只隨著自己開宴了才入場,宴散了便走的還真是找不出來一個,如此這般還不樂意。批完急件,顧衍停下手,起身從側邊書架上抽了兩本書走到辛越跟前。
將左手邊一本遞到她手邊:「別看那本了,看看這本。」
辛越接過書隨口問:「這本寫的什麼?」
「話本子,寫的是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嬌小姐。」顧衍坐在她身旁,認真答了。
「……」
「還有一本。」顧衍又將右手一本遞到她手邊。
「這本又寫的什麼?」辛越瞪了他一眼問道。
顧衍絲毫不把她的眼刀子當回事,淡定說道:「講的是一個目中無人的嬌小姐的夫君帶著她看水劍的事。」
「嗯?」辛越呆了呆,立即反應過來,「真有水劍看嗎?」
「嗯,往年臘八都是看些歌兒舞兒的,聖上看膩了,今年宮裡便排了個水劍,換換口味。」
辛越激動了,水劍水劍,可不是在水裡舞劍,是經過專門訓練的人以劍為器,以水為舞,在大殿上放幾個大鼎盛了水,用劍尖或挑,或劈,或震,將水舞成各種姿態,將力量與柔美合二為一,辛越愛極了這類表演。
說是聖上看膩了歌舞,其實宴上的安排哪能不過他的眼,男人啊,真是口是心非。
她將書丟在一旁,差點一個猛子扎進顧衍的懷裡,又猛然發覺二人已不似從前,訕訕地僵在了半空,半晌吐了一句:「謝謝你。」
似乎自從說了他獨斷專權、籠得自己不見天日開始,他便真的在一點點地變了。
從前他待自己也不是不好,要星星捧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寵得她過得簡直比在家中還要自在無拘束。
只是這自在,都框在了他的標準中。
諸事都盡包盡攬,替她安排妥帖做了決定才告訴她,辛越自認並不是在意小節瑣事的人,但生活在他人框好的世界裡,久了總是不大舒坦。
未等他們磨合好,新婚三月後,這個問題埋下的隱患就在雲城一戰中徹底爆發。
如今顧衍一反既往,比她娘親還妥帖細緻,極有耐心地,一心想帶她一點一點重拾起從前的溫情,除開在二人獨處時,反而比從前更……沒臉沒皮。
顧衍揉揉她的臉頰,甚好,終於長回了一點肉,悶悶一笑道:「若要謝我,夫人不若考慮考慮今夜便不要踹我下床了。」
辛越的臉上頓時蹭地刷上了一片紅暈,橫眼瞪他:「莫要蹬鼻子上臉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興致勃勃地沉浸在對水劍的新鮮勁兒中。
不幾日,棲子堂內院的房前空地里就擺了七八個老倪特特給她找來的大缸,小的由黃花梨木花架托著,僅有巴掌大,大的就放在與星游樓下,約有……老倪這麼大。
辛越甚至親去顧衍的器房裡找來了一柄又細又長的劍,說來慚愧,挑挑揀揀了一上午,這已是她能舉起的唯一一把劍了。
顧衍背手站在內外院的拱門下,遙遙看著與星游旁的嬌小身影,持一把寒光閃閃的細劍,上挑前刺,橫劈斜揮,舞得像一條抽了瘋的銀蛇。
長亭偷眼看著自家侯爺眉眼噙霜一如往常,周身卻比平時看著更……不那麼鋒利了,竟有一種柔和的氣質若有似無地罩在侯爺身上,長亭趕忙在心中揮走這個念頭,千萬不能這樣想,否則侯爺下一秒就該讓你知道什麼叫做鋒利了。
站著看了一會,顧衍便大步流星往那舞得起勁的人兒走去。
辛越正用劍尖挑起大缸里的水,往上一拋,一條優美的透明曲線在陽光的照映下熠熠發光,如同她房前的門額珠簾,不想下一刻手中一空,細劍被橫空奪走,珠串兒般的水線倏地落了地,餵了牆邊頑強的草兒。
辛越也無氣惱,如這般的水線她一下午已不知揮灑了多少了,興沖沖地看著來人:「我舞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