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2023-09-28 09:49:14 作者: 容溶月
越想越奇怪,那顧大公子涼涼的眼神仿若還縈繞在她身周,她心下一緊,更不敢將這種腌臢秘辛吐露給自家娘親,便抬了頭問道:「娘親,為何我之前也沒聽說過這人?」
「你自小便不喜歡跟著我赴宴,如何能知道時下談得最多的人是誰!」辛夫人白了女兒一眼,「說這顧家大公子啊,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啊?」辛越懷疑自己聽錯了。
辛夫人卻眯著眼睛,娓娓說了起來:「顧家與咱們辛家一直是交好的,我剛成親時,隨你父親去拜訪顧老太君,曾遠遠見過顧大公子的生母,真真是個神韻娟秀,清輝皎潔的人兒,讓人看一眼就難忘……」
「等等,顧衍不是顧夫人親生的?」辛越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驚訝得張大嘴巴。
突然被打斷,辛夫人瞪了女兒一眼,辛越縮縮脖子不再插話了,她才嘆了一聲,搖搖頭接著說:「不是。他的生母據說是江浙一帶的富戶,因著侯爺下江浙督修運河時偶然一見,驚為天人,才將她納成了側妃。許是上天都妒忌她生得貌美溫柔,進了侯府沒幾年,生下個兒子後就撒手去了。唉……」
頓了頓,辛夫人繼續說著:「傳聞說侯爺對顧大公子的生母極是愛重,她去了之後三日不曾吃喝,悲痛欲絕,連帶著連那將將出生的孩子也不管了,這孩子苦啊,沒了娘就是沒了爹,到顧侯夫人生了嫡子之後這孩子身份越發尷尬起來,在顧家更不得待見了。」
沒想到他的身世竟然是這樣的。
突然辛夫人話鋒一轉,言辭間犀利了起來:「你說世間之事竟都是造化弄人!想那顧家雖是世襲的王侯之家,子孫卻沒幾個出息的,只領著些虛職撐著門戶罷了,同那些真正的王室宗親怎麼比!這一家子啊,如今竟靠這瞧不起眼的庶長子,又活起來了!近年來戰事頻發,你父親每每說到,都要嘆一聲時也命也,這顧大公子自打上了戰場,便跟那長了幾年的青竹似的,自打新帝登基,他爬得一年比一年高,這不,今才幾歲啊,不到二十呢,就是聖上身邊的紅人兒了,誰見了不稱一聲小將軍,大公子!」
聽著故事,辛越時而點點頭,時而搖搖腦袋,看得辛夫人心頭一軟,立時把這嬌嬌猴兒摟進懷裡,像小時那般晃著她說:「阿越,娘親跟你說,日後若遇到這人,你便避著些,就是避不過,也當恭敬有禮。此子非池中物啊,娘親怕你這小爆竹,一個不慎,就把自個給炸了。」
辛越聽了,心中大為贊同,趕緊點頭應了。
如今想來,娘親簡直可以支個攤子給人算命了。
辛越從絲絲縷縷的回憶中回過神,轉頭看向床上躺著的男人,想著,三年前可不就把自個給炸了嘛。如今想來,也不過嘆一句孽緣罷了。
窗外天光大亮,辛越走到床榻邊,想起前塵往事,扎得人心悶悶疼。
將頭歪在床前小几上,悶聲自說自話,「從前我以為同你緣分深厚,你待我好,好得沒邊,好得我那些年屬實有幾夜輾轉難眠,實在不明白你圖個什麼,後來辛揚說你圖的我,你也說你圖謀我好久了。」
「其實那會,我還有些竊喜,姑奶奶生得這般好看,落到誰家都是他的福氣。可是我們的福氣太短了,我,我不知道哪裡出了錯,一夜之間你就跟換了個人一般。」
「你將我關在雲城,那間屋子,我,你關了我兩日,那時我總想,你會來的,我們相識六年,你總會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我等了你好久……」
辛越闔上眼,她以為說起此事,會掉幾滴清淚,誰知心裡空落落的,那些事仿佛很遠,又像是發生在昨日。
她停了好久。床上的人睜開了眼,冷淡的眼裡漫上沉痛,他剛想起身,又聽得她嘆了一聲。
「真的太久了……你怎麼能這般心狠,在上方山痛斥我叛國,一劍貫穿我的胸口。你若當真要我的命,也該對準一些,讓我乾乾脆脆地走,白讓我疼了那幾個月。」
「那之後,這三年,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或許緣分深厚,但終究不過一場孽緣,開始得糊裡糊塗,結束得慘不忍睹,我已經可以放下你了,三年,我都不想見你一面,我可以一輩子都不見你。可你為什麼又要在水下護我呢?」
聲音越來越低,困意在低落的情緒催化下來得極快,不一會兒辛越的呼吸就綿長起來了。
顧衍支起身,瞳仁幽幽,滿目血絲。
……
等辛越醒來時,已是午後了,她從沉睡中幽幽醒來,驚訝地發現自己竟躺到了床上,鼻腔間儘是男人身上的伽南香味。
而床上的男人竟不見了!
她大驚失色,一個挺身翻坐了起來,連鞋也來不及穿,一陣風似的要衝出門去。
一隻腳還沒跨出門檻,便聽到了男人沙啞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去哪兒?」
辛越腳步戛然停下,猛地轉頭,冬日午後的陽光透過琉璃窗格半落在屋裡。
桌案前散著發,披著月白錦袍的男人身上亦星星點點落了一身,一張臉半明半暗,在看到女孩兒裙下若隱若現的瑩白腳趾之後,眼中剎那柔軟,帶著三分懷念:「還是和以前一樣。」
站起身來,緩緩上前執起辛越的手,拉她坐到了床沿,半蹲下來,常年習武帶著薄繭的手剛一碰到辛越的腳,她就驚呼了一聲,三魂七魄全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