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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56:51 作者: 莫里
聽到這樣的回答,花昭並未動怒。
她逐一看過這些決絕的面容,忽然莞爾一笑,輕聲說:「……那如果,我說要留下呢?」
……
「擺駕--」
伴隨著總管太監一聲尖利的呼喝,皇宮側面一個不起眼的大門悄然洞開。這個大門,往常是宮內運送貨物、或者傳遞消息的通道,真正的貴人們是絕對不會多看它一眼的。但此時此刻,長長的車馬隊伍魚貫而出,侍衛與宮女皆打扮低調,悄聲跟隨著車隊踏出了皇宮。
沒人知道,端坐在那車輿之中的人,正是花朝的皇帝,和他的數位皇子皇女。
車馬前進的速度很快,他們避開人流,行走在前往碼頭的小路上。雖然人多,但是整個車隊鴉雀無聲,只有馬蹄踏過石板的聲音傳到眾人耳畔。
與寂靜的車隊相比,不遠處的皇城充滿著嘈雜的聲響。有婦孺的哀嚎聲,有孩童的啼哭聲,有老人的嘆息聲……
匈奴大軍步步逼近,花朝軍隊節節敗退,即使皇城內的平民已經用最快速度收拾細軟逃離了,但仍有不少人來不及出城。
□□,這是人禍。
花朝皇帝也聽到了那些聲音,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點懊悔。他打開車窗上的傳聲通道,喚來親衛:「你去看看昭兒那邊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在鬧脾氣?」
親衛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親衛回來覆命:「陛下,公主身旁的侍女說公主心情抑鬱,已經在車內歇息了。」
皇帝心底突的一跳,知女莫若父,他立刻叫停座駕,匆匆掀開車簾,邁步走下。
他不顧身份,帶著親衛迅速走到花昭的車駕前。見皇帝陛下親臨,公主車駕附近的所有侍女侍衛全部停住腳步,跪下行禮。
皇帝匆匆瞥了一眼,這些侍女里,花昭慣常帶在身邊的那幾個熟面孔一個沒有,只有一個叫蜜枝的緊緊收在車門外。
皇帝問:「昭兒呢?」
蜜枝強自鎮定地回答:「公主喝了安神藥,正在休息。」
皇帝提高音量,怒喝道:「花昭呢!!」
天子一怒,誰可招架?蜜枝瑟瑟發抖,不敢再說話。
皇帝見無人應答,直接踏步邁上公主車輿,掀開門帘探身一看--車內,空無一人,唯有一支珠釵,放於軟墊之上。
……
紅衣艷艷,灼灼其華。
花昭孤身一人登上城牆,本以為會遇到阻攔,沒想到卻出乎意料的簡單。
守城大軍早不知去了哪裡,整座皇城,就像一個身負財寶卻完全不知抵抗的幼童,隨時都可能被掠劫。
她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她背後,是倉皇而逃的萬千百姓,他們痛苦著,吶喊著,抱著所有家當向城外倉皇奔跑;她身前,是揚塵而來的數萬匈奴大軍,軍旗烈烈,馬蹄聲藉藉,那一張張獰笑著的面孔越來越近。
在那大軍最前方,一個身披戰甲的藍眸男人端坐在馬匹之上,面容剛毅。
想必--那就是呼延律了。
與想像中的不同,世人都傳言,呼延律有野獸的血脈,喝人血、啖人肉,花昭以為他應該是一個面容猙獰的野人。哪想到,那呼延律五官深邃,若不是一身異族打扮,倒也能稱得上是英俊了。
不過,呼延律再英俊又如何?
他進犯花朝,那就是花朝永遠的敵人!更是她花昭永遠的敵人!
花昭右手持劍,寶劍從劍鞘中慢慢退出,反射出一片粹目的銀光。
可惜……她空有一身武藝,卻不能保護她的國家,更不能取那呼延律的項上人頭。
--「敢問城下可是呼延將軍?」
--「正是在下。敢問姑娘是?」
--「本宮花昭。今日,我是來給將軍獻舞的。」
她是花朝的公主,在此間生,在此間長;她擁有了太多,而現在,她要把她擁有的一切,都償還給身後的黎民百姓。
今日,就讓她--血祭山河。
……
這是花朝百年盛世的一天。
這是花朝百年盛世的最後一天。
這是花昭作為公主的一天。
這是花昭作為公主的最後一天。
如有來生,花昭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公主,她希望自己可以暢快的笑,暢快的哭;她可以隨意與人交朋友,別人見到她不需要下跪;她可以擁有一段感情,而不是被父親決定要嫁給誰或者不嫁給誰。
如有來生,花昭希望這世上再無戰亂,瘟疫,災荒;沒有天災人禍,無需流離失所。
如有來生,可能花朝早已不是花朝,但是它會變得更強大,更安定,更富有。
如有來生,她希望有人記得她的故事。
曾有一個王朝叫做花朝,曾有一位公主叫做花昭。
她刁蠻任性,她飛揚驕傲。
她紅衣烈烈登上城牆,以一曲驚天劍舞迷惑了匈奴將軍呼延律,為京城的數萬百姓爭取了逃離的機會。
最終,公主從城牆上一躍而下,以身殉國。
她是花昭,她的故事將被萬人傳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