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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54:06 作者: 墨然回首
秦卷這樣子,我猜想會不會是恢復了一些記憶,與東華下棋時對他如是說了,東華冷笑一聲,隨手抽出個畫軸丟給了我:「從與我作對這點看,那混帳確實像記起來了。」
「……」畫是東華喜愛的十方世界圖,但四角被灼燒得支離破碎,中間更是燻黑了一大片。怪道這幾天秦卷沒怎麼在東華面前晃蕩,原是犯下了虧心事。我訕訕向東華賠了個禮,思量回頭還是要教訓下秦卷的,免得他肆無忌憚改日一把火燒了山。
可哪想,這一夜並沒有看見那隻鳳凰,不僅如此,連後幾日皆未再見著他。東華推算了下道:「朔月是鳳凰應劫之月,你不必憂心,他應是擇個地方閉關歷劫去了。過了這一劫,他便徹底脫離雛鳥之態了。」
我哦了聲,道:「其實我一點都不憂心來著。」
東華看我一眼,我面無表情道:「最壞的已經發生了,大不了一道雷再把他劈失憶了唄。」
「……」
嘴上如是說,心裡到底還是惦記著的。可惦記歸惦記,卻也清楚歷劫一事僅能靠得秦卷他自己,我便想幫也幫不了。輾轉反側不眠了幾夜,吊著的心尖尖也放了下來,拍了拍肚子好好入了睡。
秦鐘山地處南荒,偏為濕暖溫熱,可這一年冬日卻罕見地落了場大雪。山中走獸靈鳥皆避於巢穴之中,草木凋零,滿目蒼雪,淒淒得緊了。去了城鎮中,茶肆里的說書人道這天降異象的緣由來自於個九重天上的一個仙君。這仙君前些日子去凡間走了個劫數,輪迴成了個皇朝將軍。在將政敵一手揮滅後,起事做了皇帝。最後這鐵血無情的帝王卻是給自己種了生死蠱,代個女子死了。死時,凡間連降了月余的大雪,連帶著八荒也不得倖免。
我握著盞茶聽後不甚唏噓,突然想起秦卷也正是去歷劫了,心一下慌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回了秦鐘山,找東華打聽此事,正在做煎餅的東華皺眉道:「你在哪聽得流言蜚語?一月前在南荒的孑水出了個小旱魃,九重天才降了這場雪緩解旱情。」
「……」感情我之前的一場唏噓一場擔心都白瞎了?
冬雪化盡後,許是受了點陰濕寒氣,關節處隱隱作痛。東華不通醫理,聽我抱怨了兩遍後,略一沉思道:「你不是說山坳里暖氣騰騰麼?鳳凰皆喜暖泉池水,不如你去那泡一泡去去濕氣?」
我一想,也好。到了晚間,我收拾了些東西,直奔山坳而去。雖是夜色迷離,但裡邊朱玉無數,瑩瑩光澤交相輝映,恍如星海,無邊曼妙。沿著溪流走了段距離,果尋到了口溫暖池子。撩一撩水,比想像中的熱了些,不過也無妨。
解去外頭罩著的披風,散了發,小心沿著池沿滑了下去。整個人沒入水中時,我舒服得忍不住嘆息了聲,連肚裡的那個蛋都輕輕動了下。泡了一會,我有點受不住地睜開了昏昏欲睡的眼,這水溫好像愈來愈熱了些,池面上稀疏的水霧也變得濃如稠乳,仿佛層迷障緩慢地將我籠在其中。
我有些警覺地立起身,嘩啦一聲,手疾眼快循聲飛出塊玉石。一聲悶哼,那個東西重新掉回了水中,我厲聲喝道:「別裝神弄鬼,快出來!」
對面一片沉默,我道:「你再不出來,我就只能打你出來了。」招來陣清風,拂去池上霧氣,一個秀雅修長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
濕淋淋的黑髮搭在裸/露的肩頭,猶帶著稚氣的細長眼眸半是尷尬半是鬱悶地看了我一眼,又立即別向了另一邊。
當我看清了那張臉,驚得一時失去了所有的言語,半晌道:「秦卷。」
僅披了件墨袍,露出白皙胸膛的少年一手捋去臉上的水珠子,不耐煩道:「你、你快把衣服穿上,成何體統!」說著雙頰和脖子都泛著淺淺的粉紅。
「……」我肚子裡都有你孩子了,你在羞澀個啥啊?可疑地看了他好幾眼,雖然化成了人身,但他的骨架子明顯沒有伸開,眼眸處也沒有秦卷的犀利鋒芒。我這才勉強相信他仍沒有恢復記憶,慢騰騰地抽了件白袍裹在了身上,嘟噥道:「吃虧的被偷看的是我又不是你。」
他抱臂冷笑一聲:「這處是我家,你不打招呼自個偷跑進來,竟還反咬我一口?」
我不怒反笑道:「當初是誰偷了我的魚,偷了我花餅,現在還占著我的床的?」
「……」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會,涼風吹過,我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一件帶著熟悉味道的衣袍兜頭罩了下來。
攥著衣服,我偷偷笑了起來
正文64祖宗,長相守
面對化回人身的秦卷我反倒有些無措,不知該與他說些什麼。他是只小鳳凰時,我能揉捏能念念叨叨,可現在的他說陌生不陌生,說熟悉但他確實不記得我了。故而走回去的一路,我扯著黑袍沉默地隨在他身後,愁悶得無以復加。
「雲時,雲時?」臉上一痛,我哎呦一聲回了神來:「你你你,做什麼?!」
一張放大臉龐陡地貼在我面前,光華璀然的鳳眸里閃過一道笑意,他揪著我的臉晃了一晃:「我喚了你好幾遍了,你在神遊個什麼勁兒?」
哎嘿,這小子變成人形後膽兒都壯實了不少嘞!一巴掌揮過去,孰料不僅反倒沒打掉他的手,還被他輕輕鬆鬆地握住了自己的爪子,他手一扭,將我反擒到身前,附耳不懷好意道:「今非昔比,現在可是你為魚肉,我為刀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