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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54:06 作者: 墨然回首
我乾笑道:「你誤會了誤會了。等等,這不是重點!」我指著玉牆,對秦卷怒不可遏道:「你為什麼偷窺我!」一想到我日日在宮中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這人眼中,連、連沐浴更衣都一絲不漏地被他瞧了個乾淨!一想到這,我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秦卷沉著鎮定道:「這本就是我的寢宮。」
我茫然地看著他,立即轉過神來,急得面紅耳赤道:「但現在我住著在啊!你、你說你到底看到了些什麼?不對不對,不管怎樣,你都看到了啊……」羞憤相交之下,我深深地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想著到底是要先捂著臉狂奔出去,還是即刻就和這個衣冠禽獸同歸於盡。
秦卷輕咳了聲,眼神遊移了下,忽然定在了我身上,眸光斂了斂,折起的屏風唰地展開,遮在我面前。
「……」木然對著近在咫尺地屏風,一雙手捧了套衣裙遞進了屏風裡,小宮娥細聲細氣地說:「帝君讓您換了套衣裳再出來。」
發梢墜了滴水在手背上,我低頭一看,方才胡亂套著的袍子衣襟微敞,露出鎖骨處的些許肌/膚來……
出去後秦卷和青年已然坐於一方圍桌前,一壺清酒,兩碟蔬果,對飲小酌。
我大步快前,惡聲惡氣道:「我要搬出去!」
秦卷低頭呷了口酒,恍若未聽見我的話,搭在桌邊的手指慢慢地從袖中推出片薄薄的紙頁來,指尖在上面輕輕點了兩下。
定睛一看,一口濁起頓時噎在胸口,說不出話來,是我寫給他的信。
秦卷的嘴角不露痕跡地微微地揚起些弧度,指節有一下沒以下地叩在桌上,正是他每每得意時候的表現。好在他尚有些眼色,不再火上澆油,與那青年碰了碰杯,淡然道:「這就是我要請你醫治的病人,以後便拜託了。」
青年嘻嘻哈哈道:「好說好說。」眼光在我身上遛了一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經秦卷介紹,紅衣青年便是神農帝滄海遺珠的另一個子女。他與雲姬生得迥然不同,發色棕黃,眼廓深邃,僅憑外貌斷斷看不出他與雲姬是對姐弟。他的性格也與雲姬大不相同,雲姬是個傲慢冷漠的神女,就像極北之地山巔上的那抹永恆不化的雪;而這個青年則恰恰相反,紅衣灼熱,話比我還多。而且,他說他修習的毒術遠遠勝過他的醫術。
青年替我簡單搭了回脈,嘖嘖稱奇道:「老祖宗你是有多想不開,居然會走散盡元神這一招?你可曉得,尋常神仙散這一回,便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了?幸而你本體是凝聚天地生氣的玉姥樹,後又得了豐盈靈氣的護養,才不至於燈枯油淨。」
秦卷的神情隱於黑髮之後,眸光凝在一處,並不看我兩。
我笑了笑:「年少不知輕重而已。」
青年說我這五識漸失的毛病雖看似嚴重,但並非全無回天之術,只是過程或許難熬了些。他說的難熬就是在未來三個月內,我聽不到、看不見、嗅不出、嘗無味,簡而言之,就是暫時剝奪了我所有的感知,再一點點重塑起來。
這是條極兇險的路,稍有不慎,我可能就此永遠失去了五識,成為一個活死人。
「但是,如果再不醫治,你也會喪失這些感覺,最後興許連神智也會逐漸混沌不堪。」青年看著我猜度道:「你現在已經偶爾會有出現這些症狀了吧?」
我點點頭,問道:「如果,我不治的話,還有多久我會徹底……」
秦卷打斷我的話,冷冷道:「你去準備準備,妥當了就著手替她治病。」
夜深了,青年告辭,道是明日起便開始施醫。
殿中留我與秦卷二人,現在的我渾然沒了與他計較那玉牆的問題,生硬道:「病是我的病,身子是我自己的身子,殿下逾越了。」
「求我招人替你治病的是你,」秦卷淡聲道:「且你身在魔界,有個好歹,兩族之間就要刀兵相見。」
倚在桌邊,望著魔界濃雲翻滾的暗紅夜空,我喃喃道:「我……不想治了。」
秦卷獨酌,語聲里有淡淡的嘲諷:「你害怕?」
我起身,朝門口走去:「我不是你,一把火燒盡所有,可以從頭再生。有些東西對我來說,一生一次,之後就不再有了。我還想走更遠的地方,看更多的風景,與好友知己說更多的話,找……一個喜歡的人。」頓了頓:「我是害怕,害怕提前失去了經歷這些資格。」
回到寢殿,也不顧秦卷在那端是否窺視著,倒頭就睡。可這夜睡得很是忐忑艱辛,夢回處往日曆歷在目,從是被重華救起兩次的那條小龍到白茯山上的那株不能說不能動的玉姥樹,再至頂著老祖宗名頭與秦卷一起接受神魔朝拜的雲時……
很多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譬如當年並非是高俊帝派兵支援了重華,而是我拼盡元神與十八萬魔將同歸於盡;再譬如雲姬她有個女兒叫雲時,代替我死在了獨孤鴆手上,從那時起我假扮雲時陪著雲姬直到她安然死去;還有,三萬年前那個雷雨夜,其實我是要想要殺了秦卷替重華報仇的,可最後……我下不了手。
一個人守著秘密是種煎熬,遇到秦卷之後我慢慢覺著或許可以讓他一同替我分擔分擔這些秘密,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早一步明智地選擇忘記了與我相關的一切,入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