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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54:06 作者: 墨然回首
    「我滅白茯山總該有個理由,你能找出那個理由來麼?」秦卷反問。

    是,我是找不出來,所以我才是懷疑而非確定。白茯山算起來是我與秦卷出生立命之地,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秦卷派人滅山神一族的理由。

    「你為什麼會和伯河來往?」塗山環交給我的書信里夾著的正是秦卷獨有的信物,一根鸞羽。

    秦卷不徐不疾道:「為利而來,因利而散,我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想要權勢,我便助他,就這麼簡單。」

    「可你也不想做神帝麼?」我疑道。

    秦卷笑了:「區區一個神帝之位,伯河今日拿了,又可知明日還能坐穩麼?神族內部世家連橫並縱,遠你沒有看得那樣簡單,今日的朋友也許就是明日的敵人,重華之例就可說明一切了。」

    是啊,背叛重華給他致命一擊的恰恰就是他的摯友,塗山小白。可也有人始終如一地跟隨在重華身後,想起塗山環,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她求我去救重華一事。可如果我要救重華,是不是就和秦卷站在對立面上了呢?

    望了一眼專心致志替我梳發的秦卷,他睨我一眼,道:「政治是男人之間的事,我從來就沒想將你捲入其中,所以反對你去軒轅山。重華已死,事已成定局。」

    「重……華死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道:「他不是兩日後才行刑麼?」

    他的臉上罩了層陰霾,唇角壓了縷冷笑:「你如此傷心作甚?就是還有像你這樣別懷心思的人,我才建議伯河才未免夜長夢多,提前處死了重華,連上皇都不知曉。」

    重華死了,那個一步步牽著我長大的人,教會我寫第一個字的人,給我種滿了一池玉菡萏的人,死了。雖然在他關入水牢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了這個必然的結局。可當他真正死去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居然依舊會難過會傷心。這個世上和我過去有關聯的最後一個人,也終於消失在了天地間……

    屋外積攢了多時的雷雨終於傾盆而下,鋪天蓋地的雨聲淹沒了我所有的聽覺。我怔然看著秦卷那張風流俊俏的臉,冰冷無情,全沒有一絲我熟悉的地方。不,他這副表情我是熟悉的,在很久之前,有個人有和他完全相似的神情。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像一道煙:「秦卷,塗山環說九黎族的獨孤鴆在很久之前就死了。可你曾告訴我,給你下毒的人是獨孤鴆,而在龍侯山襲擊妖族的據說也說是獨孤鴆派的兵。這座城裡的人,都說你是魔族,而你身邊那些侍衛的打扮也都是九黎族的。你說你從未騙我,那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麼?」

    他不言不語地看著我,我全身忍不住地發抖,失聲尖叫道:「現在統領九黎族的人是你是不是?背後讓昌合去刺殺高俊上皇的人其實也是你,對麼?你藉機挑起了妖族與神族的戰事,讓神族無暇對付魔族。又與伯河聯手,將重華陷於不仁不義之地,讓神族不得不處置他。重華一死,神族的權利中心自然又要經歷次洗禮。什麼上皇,伯河,都不過是你支離瓦解神族勢力,讓魔族壯大起來的棋子而已。」

    「秦卷,你明明是個神族……」我看著他:「八荒戰事一起,處處民不聊生,而魔族嗜血好戰的本性根本就不適合統領天地。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雲時,你讓我不騙你,你可曾相信過我?」秦卷的語聲寒如冷霜,步步緊逼:「重華是滅你全族的仇人,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對他余情未了。現在更心有不忍地想要救他。雲時,你又可對得起黃泉之下的族人們?」

    我提起口氣道:「我誰也不相信,在這個世上,除了我自己外。你也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突然腦袋嗡的一聲響,我驀然站起身來:「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又如何?」他面無表情道。

    所以,這一切他從頭到尾都如同在看一場戲一般看我裝模作樣、惺惺作態地扮著所謂的「神魔之祖」?沒準還偷偷取笑過我演技不精,蠢鈍不堪。

    我調頭就跑,可推門時卻怎麼也推不開。情急之下,運起仙力想要破開它,卻發現體內沉沉滯滯,毫無反應。

    秦卷一步步走來,電閃雷鳴間他容色忽明忽暗,他譏笑道:「你想跑?我竟讓你害怕得想逃了?」

    曾經,有個人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你跑啊,有本事你就跑出我這無量海底。」恍然間,秦卷的臉和獨孤鴆的臉重疊在了一起,那些噩夢般的畫面一幅幅回放在眼前,被囚禁,被羞辱,被折磨……

    「我不跑你會放我走麼?」我強行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抖。

    秦卷眸角壓著笑意:「雲時,你還是太天真了。」

    「你什麼時候給我下的咒,束縛我的仙力?」我又道。

    他的手指在唇上滑過:「剛剛給你療傷時。」

    「秦卷,你不要逼我。」

    「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會逼迫你。」秦卷優雅地執扇站在我面前,孤冷而陰戾,慢悠悠地回憶道:「哪怕我很清楚你從未將我將在心上,就如我送你的那隻手環,轉眼你就可以棄如敝屣隨手丟去。我總考慮你是吃過太多的苦,受過太多的傷,不易交出真心。可我仍是想錯了,你不是不易動心,而是根本沒有心,雲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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