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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54:06 作者: 墨然回首
又往那群人消失的拐角處飄了兩眼,便將之拋諸腦後,向那丫鬟詢道:「你可見了與我同行的一個青年,個子高高,相貌俊朗。」看她眼神迷茫,我又加了句:「生人勿近。」
丫鬟仍舊擺了擺頭,指著絲竹聲傳來的方向道:「我家主人今日擺了流水席給小主子慶生,興許姑娘的相好也去前頭湊熱鬧了,姑娘去那找找?」
「……」我被那「相好」兩字嗆了口,想解釋又覺得沒甚必要,道了個謝往前廳找去。未至前廳,小徑廊口就被堆滿的禮盒和張望的人頭堵了個水泄不通。我將「借過」掛在嘴邊,奮勇撥開緊挨著的人身,往裡邊擠。奈何這人貼著人,實在難以尋到縫隙,一不小心撞到了個人後背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坑頭坑腦地道了個歉,這一撞突地將我撞回了神。我何必如此辛辛苦苦地去尋東華?隨便捉個式神去找他便是了。這麼想著又調頭費力往回鑽,可想,一回頭面前擋了個金扇子。
「慢著。」金扇子的主人油腔滑調道:「小娘子撞了人,就這麼走了?」
敢情這還遇上敲竹槓的了?我怔了片刻,眼睜睜見執扇子的手要摸上我的臉來「嘖嘖,讓我瞧瞧小娘子長什麼樣?」原來他不是想敲竹槓,而是想劫個色啊。
精瘦的五隻爪子在碰上來的剎那,突地齊根斷了,迸濺的血滴飛到我臉上,熱乎乎的。我傻在原地,待他慘叫聲穿透屋頂,惹來周圍人的眼光。才當機立斷地蒙住臉,弓著腰,貼著牆根趁亂竄入了廳中。
嘆了口氣,也不是誰都能握著扇子,扮出秦卷那樣的風雅之姿的。不過,剛剛是誰搶在我之前動的手?
幾個作勁裝打扮的漢子與我擦肩而過,廳口處鬧了會,逐漸沒了聲息。該看熱鬧的還是看熱鬧,可見這個客棧的主人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花廳正中橫躺著面三尺高一丈高的圓鼓,一個衣著清涼的妖媚舞姬踩著樂聲在鼓面上輕盈起舞,左旋右轉,媚眼蝶飛,好不勾人。
我往四面席位上掃視了圈,沒找到東華的身影,再想一想,他似乎也不是個喜歡湊這種熱鬧的人。待要失望而去,樂聲瞬時停了,原來一舞舞盡了。看客們紛紛叫好,無數金銀打賞了下來,那舞姬卻看也不看。只單膝跪在鼓面上,面紗上的那雙星石似的眼睛,直直盯著前方為一垂重紗遮住的雅座。
叫好聲漸漸消停了下來,整個花廳陷入了片寂靜之中,我也為這怪異的氛圍停下來了步子。半晌,重紗後響起了慢慢悠悠的三下掌聲,一個低啞男聲極盡慵懶之勢地道了個「賞」字。
舞姬的眼中霎那一亮,就見雅座內的一個侍者捧出了個扇形漆盤,一路走來惹了一路驚呼,不知是何等寶物。走到我身邊時,我也好奇地探過頭,只一眼就叫我雙腳宛如結了冰,凍在原地再難邁出半步。
漆盤中央,靜靜地躺著個墨玉鐲子,精雕細琢的蓮紋,栩栩如生。
腦袋一熱,我伸出手向墨玉鐲子抓去,舞姬一聲驚叫,侍者反應迅速地向我擒來。一手攥著鐲子,一手揮了氣勁沖開侍者。向前走了幾步,就見幾個黑衣人直朝我奔來,原是方才見過的那一行魔族。
我忙朝雅座高聲呼喊:「我非有惡意,只是想打聽下這鐲子的來歷而已!」
雅座中不知發出了什麼指示,將將撲至我身前的黑衣人剎住了身勢,無聲地退到了一邊。繃緊的身子稍稍鬆懈了少許,我平平氣息,道:「在下與這鐲子有過一面之緣,掛心了許久,故而才有次冒失舉動。」見裡面悄無聲息,我便接著道:「敢問,閣下是於何人得了這鐲子,另一隻又在何處?」
紗簾將裡面的情形遮得含混不清,先前的男聲啟口道:「這是鬼斧神工葉卿親手雕琢而成,在萬年前由個黑市商人賣與我,其中另一隻在我之前……」
他頓住了,我的心也高高懸了起來,吊得我耐心即將耗盡時,他才緩緩道:「被高俊國的皇室所購得。」
懸著的心沒有放下,反而百般滋味更難細究。失魂落魄地賠了個不是,將鐲子還了回去,穿出了人群。
東華找到我的時候,我坐在棵老樹下發呆。這四海八荒,有資格稱之為高俊皇室中人的,只有高俊上皇和重華,現在加上個游奕,統統不過三人。可涉及當年事的,卻只能是上皇或者重華。如果是重華,這個可能立刻就讓我否決了。因著「帝皇一脈的」傳說,上皇一直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若說有誰想將我族人置於死地,也只能是上皇。
東華看著我半死不活的樣子,問:「你還要不要再去躺一躺?」
結果是我決定一刻不停留地要趕回軒轅山中,趁著東華去取飛禽的空當,我將當初自重華來找我後所發生的每一件事,細細梳理了遍。越是梳理,第二種可怕的懷疑就越來越占據了上風。
腳步聲響在身後,我以為是東華回來了,隨口問:「昨日我睡著時你去了哪裡?」
一束強烈到不容忽視的視線勾得我抬起頭來,不是東華,卻是丫鬟口中的「五爺」。想來,方才雅座中的人也是他。莫非,他後知後覺才過來找我麻煩?
「五爺」也不說話,立在身前,忽然又朝我邁進幾步。我不得不退後幾步,可他步步緊逼,男子身上清爽怡人的白檀香拂面而來。逼得緊了,我橫手格了格,拔高了聲音:「閣下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