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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35:30 作者: 瑣矣
男人沒回她,繼續說:「這會兒四皇子的人應該已經出發了,快的話,興許明天早上就能落過這裡,到時候我們就能——」
「宋子珩!」聞溪把他拉住,停在原地,大聲道,「煙里有毒,你在裡面呆了多久?」
她難得對自己流露出關心的神色,這讓宋子珩有些高興,彎了彎嘴角,看著她一雙鹿眼,問道:「是什麼毒?」
「春草說...是混了一種什麼毒草,被那煙霧熏久了,渾身會發紅,眼睛也會瞎掉...」聞溪看著男人一向深灰色的眸子,此刻仿佛浸了血一般,連聲音也不自覺地有些發顫,「你到底在裡面呆了多久?」
宋子珩目光只凝滯了一瞬間,旋即恢復神情,笑著說:「原來是這樣...」
「水、水...」聞溪開始尋找起來,「春草說,這毒遇水就能解...」
繞著馬身轉了一圈,可除了一副馬鞭和一些沒用的玩意外,什麼也沒有。她不禁有些慌亂,看向男人,道:「你身上有沒有水?」
男人在自己身上摸了摸:「除了重羽給的一壺酒,沒有別的。」
聞溪臉色一白,不可置信般搖頭:「不行...不行...得找水,找水...」
她極目搜索著四處哪裡有水源,忽然想起什麼般,看著腳下的雪,如獲新生般,道:「有了!雪...」說著便蹲下去,捧了些乾淨的在手上,「雪可以化水,你用——」
她話還沒說完,便看著前一刻還站得筆直的男人,徑直倒在了地上。
「宋子珩!」聞溪大驚,扔了手中白雪,撲了過去,大聲呼喚,「宋子珩!醒醒!宋子珩!」
男人臉上紅得嚇人,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雙目緊閉,一副夢魘的樣子。
聞溪抬手輕輕碰了碰他,卻被嚇得一抖。
男人臉上燙得不像話。
聞溪又喊了幾聲,皆沒有回應,她不由得發起慌來,連嘴唇也有些顫抖,慌亂得不知所措,半晌才猛然動起來,顫顫巍巍地掀開男人披著的氅衣,解開他腰間別著的酒壺。
剛揭開瓶塞,刺鼻的酒味就撲面而來。
她猶豫了下,這樣烈的酒,眼睛如何能受得了。隨即止住想傾倒的動作,將酒壺重新塞好,抓了把地上的雪。
可這麼冷,雪握在手中許久,也沒有絲豪化成水的跡象。
「怎麼辦...怎麼辦...」她閉著眼默默念著,「陸聞溪...快想辦法...怎麼辦...」
腦中忽然靈光乍現,聞溪停住發抖,一隻手解開包得嚴實的領口,露出白皙的脖子,將裙子撕下來一塊布,深吸口氣,一把將裏著雪的布條覆了上去。
「嘶...」刺骨的冰涼瞬間侵在溫熱的肌膚上,她忍不住打了個顫,卻沒鬆開。寒冷順著流動的血管游經全身,遍布四肢百骸。
被捂住的地方很快涼了下來,聞溪半上眼,輕輕將手往下挪了幾寸...
又是一陣突兀徹骨的涼,這冰涼讓她忍不住半躬著身,將自己蜷成一團。
一低頭,目光又落到男人臉上。眼眶也泛起紅,一雙密集的睫毛時不時顫動著,似乎在試圖從深陷的漩渦里掙扎醒來。
聞溪心一橫,將扣子往下再解掉一顆...
過了會兒,手上能漸漸感到濕意,雪化了。
等到掌心也被水浸濕時,聞溪終於取出布條,顫抖著雙唇,俯下身,一隻手輕輕撐開宋子珩緊閉的眼皮,將水一點點擠進去。
男人眼中赤紅一片,滴進去的水珠,卻變成了青色,一滴一滴從眼眶滑落滴下。
她突然想起來,春草說,這毒叫落青。
幾滴水下去,宋子珩一隻眼中的紅色似乎淡了些,聞溪看見,心中一喜,果然沒錯,這毒遇水可解。
她又擠了下手中的布條,卻沒再擠動。她想了想,只好再包了些雪,深吸一長口,咬著牙換了一邊脖頸貼上去。
「唔...」
好冷。方才急著給男人滴水,她領口沒來得及繫上,本就受了些風,已不太熱,這會兒再被冰冷的雪一激,渾身直顫,整個人縮得快貼到宋子珩胸膛上。
她目光落在氅衣上的羽毛上,遲疑了會兒,閉上眼睛,輕輕靠了上去。
片刻後,本就有些濕的布條再次浸滿了水,聞溪取出來,掰開宋子珩另一隻眼睛,一點一點地往裡面擠著。
男人臉上滿是青色的水痕,沒多久就被風乾,糊在臉上,看起來就像哭過一樣。聞溪從沒見過這樣的他,不由得多看了會兒。
忽然,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動了動。
聞溪敏銳地察覺到了,目光轉到他垂在一側的手上。果然,他的手指又動了下。
「宋子珩!」聞溪收回視線,再次落到男人臉上,小聲喚道,「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宋子珩...」
男人沒睜開眼,或許是睜不開。只艱難地扯了下唇,有氣無力道:「聞溪...」
「我在!」聞溪將他扶起來一些,繼續和他說話,「你現在感覺如何?」
宋子珩似乎有了些力氣,抬起手在空中抓著什麼,最後落到聞溪手上,摸到冰涼一片。緊閉的雙眼竭盡全力也只睜開一條縫隙,虛弱道:「天黑了,先找地方避一避...」
此時太陽早已落山,地面被白雪映得還不算很黑。聞溪點頭,道:「你能站起來嗎?」
男人點頭,卻閉上眼睛,緩了會兒才再次睜開,一手撐著地面吃力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