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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35:30 作者: 瑣矣
    男人卻渾不在意,仍仔細看著目光所及之處的每個人。

    東宮實在太大,繞過第三個門時,宋子珩終於看到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一顆心驀地停頓,朝著遠處嘶聲喊道:「陸聞溪!」

    大門上方懸掛的牌匾沒被抄走,此刻已燒得發紅,搖搖欲墜。熊熊火海前,桑樂腳步輕輕停住。

    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她緩緩回頭,望著人群後面的宋子珩。

    那張一貫淡漠的臉上是她從沒見過的急切與害怕。

    男人不停搖頭,似乎在說什麼,可這處實在太吵,她什麼也聽不清。

    炙熱的火烤得她一張臉紅撲撲的,陣陣發燙。

    上次她的臉這麼熱的時候,還是宋子珩親她那天晚上。

    有許多回憶紛至沓來,每一幕都讓她痛不欲生。

    她來不及一一回憶,只輕輕地看了眼慌亂奔來的身影,訕訕一笑,隨後轉身跨進了火海。

    ——上卷完——

    第56章

    一年後, 冬,江安城。

    皇帝的寢殿外,一行御醫匆匆而過, 個個惶惶不安,面露難色。

    御醫剛退, 另一側焦急的妃嬪們爭先恐後地想往裡探身, 卻被近衛軍攔下。

    皇后也在其列,面對如此森嚴看護, 不由得面上生怒, 道:「好大的膽子, 連本宮也敢攔!」

    近衛軍面色冰冷, 道:「相國大人有令, 聖君身體抱恙, 閒雜人等一律不得探望。」

    「閒雜人等?」皇后橫眉倒豎, 「本宮乃後宮之主,一國之後, 你敢說本宮是閒雜人等?」

    她說著就要闖,近衛軍卻將手中長.槍猛地拄地, 沉悶聲響震得一眾女眷忍不住倒退連連。

    妃嬪們見此狀皆是驚慌不已, 更有甚者已開始啼哭起來。

    太子濟被廢後, 眾子奪嫡,宮中一片混亂, 人人自危。短短一年內,就接連失了兩位皇子, 接連的喪子之痛, 讓本就年邁的皇帝身體大不如前。才過中秋,竟一病不起, 至此,再也未見過任何人。

    除了剛上任不久的相國。

    皇后目中生恨,憤然甩了甩袖子轉身:「去相國府!」

    相國府中一片寂靜,僅有幾個掃雪的僕人在。皇后的貼身女官陳大人去探了會兒才回來,道:「聽說宋相國臥病在床。」

    「哼,他能有什麼病。」皇后翻了個白眼,「讓人去叫。」

    「是。」

    過了好一會兒,碗中熱茶已涼了兩回,殿外才緩緩進來兩個人。

    宋子珩被翠兒攙著慢慢走進來。

    他頭髮半束著,隨意散在一側,臉色盡顯疲態,一副病容,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主位已被皇后坐了,便只能坐在側位。

    待坐定後,又從翠兒手中接過來一碗熱茶,捧在手中,沒喝。轉頭看向上方滿臉怒容的皇后說:「不知皇后娘娘駕到,微臣有失遠迎。」

    他似乎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聲音聽起來有些喑啞,再不若以前的清朗。

    皇后冷哼一聲,開門見山道:「你打算將皇上軟禁多久?」

    男人揭開碗蓋,撇去水麵茶葉,抿了一小口,才說:「臣惶恐。皇上近來龍體抱恙,御醫囑咐需靜養,微臣不過是遵循皇命,怎敢軟禁皇上。」

    「少跟我裝模作樣!」皇后分明不信,「你如今得了權勢,當真以為就能一手遮天?當初要不是本宮輕信了你,你能有今日?」

    茶沏得有些燙,宋子珩只淡淡飲了一口就作罷,換了只手端著。

    見他沉默,皇后火氣更盛,拍了拍桌,怒道:「皇上他到底怎麼樣了!你想將他關到何時!」

    鼻間能隱隱聞到淡淡茶香,男人一張臉讓杯中熱氣暖得終於有了些血色,垂眼盯著碗底青花,淡淡開口:「皇后娘娘如此用心,微臣見到皇上時定會轉達。」

    「你!」皇后目眥欲裂,一張臉猙獰得有些可怖。

    二皇子因斷臂之痛性情大變,傷勢惡化,去年年底便去了。喪子之痛,讓這個本就不再年輕的皇后愈發悽怨。

    如今皇帝染病,不知真假。倘若是真,她孤身一人,若皇帝先去了,只怕下場會慘。

    更何況眼前又有宋子珩這個瘋子...

    自東宮大火之後,這個男人就似變了個人。一改原來的束手束腳,手段狠毒,接連掃盡朝中阻礙,連親手撫養自己的宋丞相也...

    溫氏已迫於強壓又回了邊境,如今她手上勢力單薄分散,再已無法與這個男人抗衡。

    當初不過是想著幫他一反能讓大業更快促成,想不到竟是幫了個豺狼。

    她越想越是憤懣不甘,怒極反笑,譏道:「相國大人如此謀略,當初是本宮小看了你,還擔心將聞溪那孩子交給你能否有個好歸宿,卻沒想到...唉...」

    果然,男人端茶的手一頓,原本波瀾不驚的臉瞬間蒼白。

    她心中有些痛快,又接著道:「轉眼馬上就一年了,想那孩子對你痴心一片,若她泉下得知你今日一人之下,心中也算慰藉。」

    深灰色的眸子逐漸結滿寒霜,宋子珩輕輕地將茶碗放在桌上。

    不過短短一年,這人比之前更加沉默,以前還得與虛與委蛇的附和幾句,如今大多數時候都是像現在這樣,不動聲色地坐在一邊。

    可與以前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即使就這樣端坐著,什麼都不說,皇后心底卻一陣陣地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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