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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35:30 作者: 瑣矣
「別碰我!」桑樂用力推拒,卻換來更用力的懷抱,她開始掙紮起來,「放開!!」
男人沉默著任她捶打,手上絲毫沒鬆懈,反而收得更緊。
桑樂從來不知道他力道這樣大,掙了許久也沒掙開,只好被迫靠在他懷中,脆弱地重複:「你滾...」
她哭得太狠,身子也隨著抽氣時不住的顫抖。宋子珩手足無措,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乾癟又沉重地說:「對不起...嗯——」
肩膀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男人悶哼一聲,眉頭緊鎖,咬住牙關生生忍著。
桑樂低著頭,用力地咬在他脖頸處。單薄的衣領很快滲出血,將青灰的布料泅濕成玄成,和她的淚混在一起。
她幾乎是花光了全身力氣,直到牙關酸軟得快合不上,才不得不鬆開。
懷裡的人懈了力,宋子珩也終於能松下肩膀,抬手按住她的後腦靠在自己身上,說:「我知道你恨我,等事情都處理完後,我就將你送出宮去,到時候你想去哪裡都行,我就跟在你身後,你想要我做什麼都——」
「我永遠也不想再看見你...」清淚順著鼻樑滑下,掩沒在男人寬闊的肩窩處,桑樂目光渙散,喃喃道:「你以後最好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男人的手僵住,半晌,喉結才艱難地滾了滾,道:「阿樂的事,我會查清楚,你先去休息會兒,我先將它安葬了。」
桑樂這才找回一點思緒,再次推開他的懷抱,這次男人沒再阻攔。
她卻沒回屋中,反倒向院子裡走。
宋子珩動了動唇,沉默地跟了上去。
兩個人在院子裡挖了個坑,宋子珩把大狗親自埋了進去,又找了塊板子題好字立在墳堆前,擔憂地看著蹲坐在地上的人。
這會兒天已全黑了,只有燈籠的火光忽明忽暗地映在她臉上。燭光搖曳,凝在她頰邊淚珠上,聚成一簌閃亮的光點。
有家僕匆匆過來,輕聲道:「稟報大人,皇上召您入宮。」
男人眸中升起明顯的不悅。
他才剛回來不久,怎麼又要召見。
家僕小聲補充:「廢太子自戕了。」
宋子珩下意識地看向桑樂,後者仍是那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不知聽見了沒。
他手心攥緊,說了句知道了。隨後喚來翠兒,說:「照顧好聞溪,不管是誰,若有人來打擾,一律不見。」
又交待了幾句後,才上前去將桑樂扶起,輕輕擦了擦她臉上半乾的淚痕,說:「我有事得先進宮一趟,晚些再回來看你。」
沒得到回應。
他望了會兒她灰敗的臉,只好將她攙回屋子裡。
才剛轉身要走,就被拉住。
一回頭,桑樂揪著他衣角,說:「我也要去。」
她說這話時,才幹燥不久的眼角又垂下一滴淚。
宋子珩目光落在那滴淚上,思忖了會兒,道:「好。」
翠兒匆忙地打來熱水給她擦了把臉,又找來傷藥準備給男人抹一抹。
男人擺了擺手,只換掉外面的袍子,隨後就帶著人出門。
夜風沁涼,他站在大門外給桑樂攏了攏斗篷,說:「等等,我已讓人去備馬車了。」
「不必。」桑樂推開他的手,朝著另一處的樹下走去,那處栓著兩匹馬。
男人回來時十分急,那是他和部下隨意找來騎的,這時還拴在外面。
他看著那人腳步緩緩走至馬前,解下韁繩,摸了摸馬兒的脖子,隨後利落地翻身躍上馬背,動作輕盈,迅捷地跑了出去。
大門口燈火明亮,將她消瘦的背影拉得很長。
宋子珩本來要勸,身形卻猛地晃了晃,呆立在原地,望著那疾馳而出的身影,回憶銳起。
他想起某天傍晚,在鬧市的大街上,有個颯爽的白色身姿踏著金色斜陽急急行來,又踩餘暉揚長而去。
那驚鴻一瞥的身影曾一度閃爍在他腦中,已許久沒再想起過,卻沒想到此刻竟與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
他目眥欲裂,喉嚨處似被什麼哽住,連緊抿薄唇也忍不住輕顫,緩了好一會兒,才騎上另一匹馬追上去。
進宮後便不能再騎馬,兩個人沉默地並排走著。
宋子珩想開口問一問當日的事情,可當下實在不是時候,只好時刻注意著她的狀態。
眼見著快到九言堂,桑樂卻停了下來,猶豫了下,才說:「我不去了...」
太子那樣厭惡她,若是魂魄還未走遠,只怕氣得路上也不安寧。
男人看出她心中顧慮,也不勉強,道:「那我讓人送你回去,你回去早點歇下。」
桑樂搖了搖頭,轉身顧自走了。
宋子珩喚了她兩聲,皆沒得到回應,又有事走不開,只好將令牌扔給隨從,道:「跟好她,陸小姐若是累了就將她安全送回去。」
...
桑樂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隨從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勸了好幾回也當沒聽見。
有巡邊的衛兵看見,想要過來盤查,都被隨從手中令牌喝退。
隨從望著前方恍惚的人,糾結要不要再勸一回。現在天都這麼晚了,皇宮雖安全,卻難保不會出別的事。
可這陸小姐像聾了一般,任他盡什麼也不回應。
桑樂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眼前的皇宮她曾經無比熟悉,現下卻又這樣陌生,她像個初次到來的旅人般,在宮中四處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