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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35:30 作者: 瑣矣
桑樂忍不住想:他當真是喜歡自己的。
一這樣想,她一雙眼睛笑得彎月一般,笑意盈滿眼眶,傾瀉而出,連同眉梢也浸染了幾分。
宋子珩近日有些累。
自溫府長子回朝以後,宮中便生了許多變化。原本就風雨飄搖的各方勢力更散幾分,每日單是與人迎合斡旋便已心力交瘁。今夜好不容易能有空出來,能看到這般純潔笑臉,心底不少。
他輕輕舒展眉宇,抬眸看著前方,問:「陸姑娘平日裡有空都喜歡做什麼?」
自然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不然就偷偷溜出宮去,爬樹騎馬舞刀弄槍。可這些桑樂一件也不敢說,腦子轉得飛快,挑些能說的,道:「平日裡也就是崇文院裡念書寫字,有空了就在宮中轉轉,每月再去一回蒼毓山抄經給皇爺爺祈福。」
宋子珩點點頭:「蒼毓山勢高路陡,難為陸姑娘一片孝心。」
「倒也不算難,蒼毓山上風高氣爽,又有雲海落日,四季朝夕景色各不相同,若是累了,正好可以散散心。不過...」桑樂停頓了下,說:「上個月倒沒去,爹爹說那上山的道被山上巨石堵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修出新路。」
此事宋子珩也知曉:「上個月初連下了好幾日的雨,那處山坡浸得久了才塌方,再復原得有些時日。」
桑樂也有些嘆惜:「也不知有沒有人受傷。」
「蒼毓山人煙稀少,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人經過。不過殿下領導有方,索性找了辟了另一條路,此舉也受了聖君嘉獎。」
「嗯,我也聽聽說了...」桑樂卻並不怎麼為此事開心,「爹爹這些日子好生累乏,好幾次都徹夜未眠。」
「那塌方雖嚴重,然並未傷及農田民屋,不應如此辛勞才對。」
「自然不是只為此事,還不是為了西平那邊...」
「西平的事有些曲折,子珩前些天無意聽人說起,似乎牽扯有些深...」男人眼眸微動,「若能順利些,殿下也能早些鬆口氣。」
「可不是嘛。」一說起這事桑樂就有些忿忿:「那西平縣令手上竟有好幾樁命案,甚至還涉及到後宮——」
她說到一半突然止住,這些事屬機密要聞,不可外傳。
宋子珩也提醒道:「子珩不過是隨口閒話幾句,這些話陸姑娘還是謹慎些,切勿說與旁人聽了。」
桑樂也自知失言,訕訕笑了笑,低頭自責嘴快。可是...
男人與她已訂下婚約,也算外人麼?
但這些事總不好拿出來說,若是讓爹爹知道了,只怕以後書房也不讓她進了。
她心中默默警惕自己一番,再抬頭時,男人已落在她後面。正背著一隻手半低著頭步履緩慢地走著,面色又恢復往日淡漠,一雙深灰的眸子垂著,似在思量什麼。
「子珩?」她停下來,輕輕喚了聲。
男人神思回攏,抬腳兩步跟了上來,解釋道:「哦,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好。」
桑樂立即體貼道:「重不重要?要現在回去嗎?」
「不用。」男人搖頭,「明日再弄也一樣,只是怕忘了。」
「哦...」桑樂輕點頭,忽然想到什麼,從腰間摸出一支半長的玉做的樹枝,輕輕旋開,竟是一隻毛筆。
她晃了晃那極袖珍的筆,又不知從哪裡又掏出一張什麼帛帶,說:「記起來就不會忘了。」
宋子珩看著她這些突如其來的小玩意,道:「你、你怎麼會隨身帶著紙筆?」
「方便嘛...這筆做得玲瓏至極,放在荷包里也不占地方,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尋到,還差點在路上被賊人搶了去...」桑樂將帛帶攤開,在上面寫著什麼,「還好找了回來,對了你要記什麼事?」
那帛帶似乎是什麼動物皮毛做的,磨得光滑細膩,紙條般細細長長,又如蟬翼般薄薄一片,似乎能透光,一看便是上品。
男人本來也只是隨口編的理由,見此物珍貴,便說:「不過是些小事,忘了也不打緊,不必浪費如此好物。」
「不浪費不浪費,這不是一般的帛書,等你明日看完了,拿水一泡,上面的字就消散了。」
宋子珩沒見過這種東西,不由得多看了那帛帶一眼。
「這帛書是羅沽那邊的東西,聽說是加了什麼石粉,可令其不濕水,不沾灰,寫了字後只要浸入水中就能消散,能反覆利用,我平日裡帶在身上,有空了便拿出來練字用的。」說話間,桑樂已將字寫好,收起筆帽後再將帛帶捲起來,卷好後不過指節大小。再將其塞進筆帽的另一頭,那帛帶顏色與筆身如出一轍,連在一處渾然一體。
弄妥帖後,又將整支筆遞給男人:「給你。」又怕他拒絕,忙補充道:「等你明日事情做完後再還我。」
那玉做的毛筆不過手掌大小,躺在她手心也是小小一隻。宋子珩盯著,一時竟分不清手和筆哪個更好看。
直到那隻手主動將筆塞到自己手中時,才想起來道謝:「多謝姑娘。」
兩隻手淺淺地碰到,傳遞著彼此的溫度,桑樂一張臉又被燙紅,不舍地收回來,低著頭囁嚅:「不必言謝,還有...之前便說了,叫我聞溪便是,何必喚什麼姑娘郡主的...」
男人遲疑了下,道了聲好,卻並未叫出口。
拉開距離後,不知怎麼,空氣中似乎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使得兩人又開始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