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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35:30 作者: 瑣矣
事辦妥後正要走,忽聽得不遠處傳來鬨笑聲。
有人正喊著桑樂。
宋子珩停了下來,側耳卻聽不清在說什麼,不自覺地往那處走了幾步。
幾個恣意的世家公子正圍作一團,手中拿著什麼東西,高聲念著其中內容。
桑樂坐在旁邊,卻一臉淡然,似未聽見般,一隻手撐著臉伏在案上不知在想什麼。
世昭見她毫無反應,努了努嘴,又往前翻了幾頁,念道:「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旁邊一位小姐邊聽著邊笑道:「真看不出,桑樂竟也推崇中庸之道。」
世昭回她:「就是郡主這字還得再練練,若非我早已將這內容熟記於心,只怕半天也看不出你寫的是什麼。」
桑樂淡淡地瞥了人群一眼,乾脆換了個方向,撐著腦袋繼續發呆。
那公子見她這副不在意的模樣,又低聲輕語了什麼,隨後圍著的幾個發出一陣鬨笑。
隔著竹簾,宋子珩只能看見她一頭烏黑的秀髮,上面還別著上回他送的金釵上摘下來的流蘇墜子。
不是說桑樂郡主最愛欺負人,怎地今日被人這樣取笑也無動於衷。
他忽然覺得有些煩悶,不知是不是太過吵鬧的原因,欲去尋先生來維持秩序,卻見裡面人影躥動。
安樂郡主手中抱著一疊書卷,悉數朝著念書的公子扔過去。
「哇!幹什麼啊!」世昭被嚇一跳,回頭看著來人。
東宮的二小姐滿面怒容,瞪著他罵道:「楊世昭,你是什麼東西,敢拿她的畫,還回來!」
楊世昭反應過來,哼了聲,又看她臉色不善,摸了下鼻子將那冊子扔到桑樂面前,說:「不過是借來觀閱一番,安樂郡主怎麼發這麼大火。」說著面上也浮出不厭煩的神色,「哎,走了走了,沒勁。」
說著便從另一側的門出去了。
楊世昭一走,屋內人也跟著離去大半,只留零星幾個忙自己的事。
安樂郡主將那冊子拾起來翻了翻,隨後重重摔在桌上。
那人被這聲響驚了驚,抬眸看了眼面前黑著臉的人。
聞薔氣得臉都在抖,朝她吼道:「你平日裡在府中不是最橫,怎地今日被這樣鬧連氣也不出一聲?就任憑他們這樣欺負你?」
桑樂心中有事,只淡淡回她:「不過是搶了我的冊子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這幼稚行徑她十二歲後便不再做了,忒蠢了些。
「不是大事?小時候你連幾顆果子都要與我分清楚,如今白受這冷嘲熱諷卻說不是什麼大事?」聞薔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陸聞溪,你莫不是魔怔了?」
桑樂被她吵得腦仁突突地跳,不耐煩道:「行了別吵了。」
「我吵?」聞薔指著她:「堂堂郡主,竟讓幾個公子哥兒欺負!我說你還嫌我吵?若不是怕你丟了東宮的臉,你看我管不管你!」
「不是你先搶了我的冊子?」
「我搶你的怎麼了?」聞薔理直氣壯,「我高興想搶便搶了!」
桑樂嗤笑一聲:「你搶得,他們便搶不得?」
「他們當然搶不得!你是郡主,怎能讓這些混蛋欺負!要欺負...也只能是我!」
安樂郡主氣得原地轉了兩圈,宋子珩急忙後退兩步躲在柱子後面,再聽見她聲音時已夾了絲哭腔,接著呵斥道:「幸好我今日聽舅舅的跟著你來了,不然還不知道原來你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在府中沒少氣我,出來被人捉弄了卻連反駁一聲也不敢...你!你...」
她說到最後崩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桑樂本來煩著,見她哭起來心中更煩,道:「被欺負的人是我,你哭什麼?」
「我...還不是你氣我!我要回去告訴爹爹,說你今日又在外面闖了禍!你晚飯就別想吃了!」
桑樂無所謂:「隨便你。」
反正她被安過的罪狀已多得數不清了。
聞薔看她這副樣子,哭得更慘了,罵了句瘋子捂著臉跑了。
總算清靜下來,桑樂又呆坐了會兒,期間受夠旁人探究眼神,乾脆拿著冊子也離開。
今日晚飯沒了著落,也不必現在回去,猶豫要不要去知意蹭個飯。
算了,若是平時還好,如今知行哥哥回來了,再去只怕要被看笑話。
沿著靜湖走了會兒,最後尋了個石凳坐下來,將冊子翻到謄寫的地方。
若是舞刀弄槍,她倒是得心應手,拿筆桿子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到底是皇室貴族,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也是要學的。桑樂自會拿筆起至少也快十年光陰,寫出的字卻仍常常被先生挑剔。
一時說什麼不夠端正、不夠正直,有時又說不夠娟秀、不夠婉約。
她看了半晌,喃喃道:「真有這麼丑?我覺得還行呀。」
「書法以其書體筆法、結構和章法書寫而不同,或言結構,或尚意趣,古往今來各不相同。子珩卻以為,筆畫不過是敘述陳情之表象,若非鍾情於此,能清楚、工整、正確地書寫足矣,何苦追其造詣。」
桑樂驀然抬頭向後看去。
宋子珩正半垂著眸子,一雙深灰的眼睛正盯著她手中冊子。視線轉轉,與她對上後,輕輕頷首,眸中似盈著輕柔的風,低低地喚了聲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