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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35:30 作者: 瑣矣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停了好一會兒,男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仍坐著沒動,眉宇間含了淡淡的愁,不知在想什麼。於是輕輕地喚道:「子珩?」
男人回過神來,抬眼看著她,忽地勾起唇笑了。
桑樂最愛看他笑,可這人平素卻始終一副清冷模樣,如今卻笑了起來,她有些不解,問道:「怎麼?」
莫不是她這番話十分可笑?
笑容只在男人臉上持續了短暫的一瞬間就隱去,宋子珩眼神有些閃爍,話里卻似多了幾分溫度,輕輕搖頭,說:「沒什麼。只是...郡主這副模樣看起來,倒與四門街上說親的媒人有幾分相似。」
桑樂下意識地去摸臉,沒摸出來什麼,轉身取了銅鏡來照。原本小巧的下巴上,正沾著顆細細的黑芝麻,看起來確有些像媒婆痣。
她一張臉臊得通紅,趕緊揭了去,隨後羞惱地看了男人一眼:「我方才一直這副模樣與你說那些話的?」
男人輕飄飄轉過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桑樂盯著他看了會兒,又想像了番自己說那些話時的媒婆樣,崩不住笑了出來。
她眸中還含著薄薄一層水汽,這下又哭又笑,卻分毫不顯得荒唐,反倒襯得人更靈動了幾分。
宋子珩看著她臉上又浮現的笑,忍不住也跟著彎了彎嘴角。
桑樂只以為他又在笑自己,羞憤欲死,半掩住臉站起來說:「我、我今日真是荒唐,竟將這些話拿出來說,我...我去洗臉了,你自便。」
她人剛走,宋子珩就斂了笑,兩道眉毛又輕輕擰起,心中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沒有向皇帝求親,屆時郡主興許會嫁到羅沽,對她來說,那樣會不會是個更好的結局。
第16章
春獵回去後,宋子珩又忙了起來,有一段日子兩人都未見著面,只偶爾回一封信,紙上也是短短几行。
桑樂心中不滿,卻不敢有怨言。
不只他一個人,整個大周都忙個不停。
春耕已入尾聲,各方官員皆要向朝廷匯報成績。皇帝從獵場回宮後,便一直稱病不理朝政,若干事宜全轉交太子處理,自月初起,東宮每日皆是人來人往。即便住在後院,也被煩得不行。
正好崇文院複課,就拿了書本過來。
四月底的天氣已十分暖,日光從窗欞透進來,將課上的學子也曬得昏昏欲睡。
桑樂倒沒春眠,輕輕咬著筆桿神遊。
自上次過了一個月,爹爹就再未與她說過話,雖說他公務纏身,可同在飯桌上時對她也視若無睹。
她平日裡努力將一切看淡,可有時想得深了,也會忍不住猜疑,爹爹為何會如此對自己。
曾隱隱聽宮中嬤嬤說起過,娘親是生她時難產而死,可這能是爹爹對她這般厭煩的原因?
若真如此,那也太...
「桑樂!」
正苦惱著,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猛地中斷了思緒,講台上,肅容的先生直盯著她:「你起來說一說,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啊...?」桑樂嚇了一跳,手中毛筆險些落到地上,忙不迭捉回來,站起身茫然道:「什、什麼?」
「噗哧...」周圍傳來幾聲低笑,「我早跟你說了,她睜著眼也能打盹...」
授課的是個年輕的學士,出了名的鐵面先生,無論堂上學子身份如何尊貴也一視同仁,學生們都挺怵他。
桑樂自知走神被發現,乖乖低著頭準備挨訓。
先生看她一副回神模樣,問:「你方才在作甚?」
「我...」
坐在臨桌的聞薔替她答了:「回先生,姐姐剛才在作畫。」
「作畫?什麼畫?」
桑樂斜眼瞪著她,低聲道:「要你多嘴!」
聞薔卻挑著眉笑了,隨後突然伸手將她案上擺的冊子拿起來向先生展開:「先生您看,這是姐姐方才的潛心之作。」
「你!」桑樂猝不及防,想搶回已來不及。
聞薔繼續說:「姐姐向來就愛作圖,所著丹青我從來也看不懂,不知先生能不能識得其一二分?」
先生走下台,接過那冊子過來翻看。
那原本空白的紙上被墨水暈染了好幾處,最深厚處已浸了好幾頁,一看便是拿著筆許久沒動筆尖滴的墨而為。
桑樂心中忐忑,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解釋。
只聽先生將冊子扔在她面前桌案上,憤然道:「你若不想學,只管回東宮去睡軟榻,何苦來這處受罪。」
「我沒...」桑樂想說什麼,先生卻已抽身走了,她只好憤憤地看向旁邊拱火的人。
聞薔卻歪著腦袋朝她吐舌頭。
先生顯然被氣得不輕,回講台沒說幾句便說散課,隨後負手而去。
沒了先生,課上的世家子弟們便暴露了性子。
有個手長腳長的公子哥過來,一把抓起桑樂的冊子,揚聲道:「讓我們欣賞欣賞桑樂的佳作,不知今日畫的是什麼?」
旁邊有人笑起來,附和道:「世昭你可拿穩了,既是出自郡主之手,必然不是什麼俗品。」
那叫世昭的公子將冊子拿在手上,十分仔細地瞧了一番,又倒過來再瞧一遍,皺眉道:「這畫果然是大家之手,我竟沒看出來是什麼,不知郡主可否指點迷津?」
周圍的公子小姐們紛紛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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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珩近日忙得實在脫不開身,近年來朝中改革頗多,禮部的人手愈發不夠,他已連著在案桌上睡了兩夜。下午才抽出空來回府換了身衣裳,又緊著時間來了崇文院請前輩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