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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50:24 作者: 緩歸矣
她二十一歲不甘不願的出嫁,嫁的還是那樣一戶人家,丈夫無能,婆母刁難,後來丈夫因為為官不慎被罷官,無顏留在京師。
一家子便回了祖籍湖南守著祖業做個小鄉紳,從一個官家女,官家婦淪落為平民。
這都可以忍受,但是子殤,丈夫顧忌娘家姐姐不敢寵妾滅妻,可是眼看著家業都要是別人這滋味怎麼好受。
為了女兒都能忍了,但是老天待她不公,丈夫死了,女兒生生耽擱成了老姑娘,最後未來女婿也死了,女兒守瞭望門寡,前途未卜,只好投奔娘家姐姐。
這一串接著一串的打擊,生生把她磨老了十幾歲。明明比姐姐小上一輪,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是姐姐呢。
老太太也不好受,幼時千嬌百寵的妹妹如今的模樣,讓她好不心酸,若是父親母親見到最心愛的小女兒這模樣怕是泉下難安。
「妹妹在姐姐眼裡永遠是當年鬧著要吃桂花糕的小女孩,一切都過去了,日子會好起來的,你還有芳姐兒,你是個有女兒福的。」
陶劉氏紅了眼眶,顫聲道:「姐姐」又忙擦乾淚。
老太太拍著陶劉氏的手道:「好了,還和當年一樣愛哭,芳姐兒要笑話你了。」
「母親鬱結於心,哭出來也好,否則女兒於心難安。」芳姐兒輕聲道。
「是個懂事的,在姨母家裡你儘管隨意,不要拘束了,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便成。」陶劉氏未出嫁時便和弟妹不和,住在劉府少不得要受委屈,還是住在國公府里好。
又對陶劉氏道:「我早給你們收拾好了院子,儘管住下就是。」指著兩個模樣齊整的丫鬟道:「這是我給你們安排的伺候人,香雪、香雨,有她們在,你們也能儘快熟悉。」對著兩個小丫鬟肅聲道:「在姨太太面前和陶姑娘面前不得淘氣,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兩小丫鬟連忙屈身應了,又上前拜見新主子。
陶劉氏和陶芳菲都是不勝感激。
「可是路上遇了麻煩,我以為你前些日子便能到了,候你不到,還使了人沿路去找,倒是和你們錯過了。」老太太激動之後開始詢問。
陶劉氏點頭道:「原是想著能參加大姐兒的婚禮,只是路上我水土不服,休息了幾日,想著昨日總能到,沒成想行船遲了,這才今日才道。」
老太太觀察她的氣色,的確有些不足:「可是還沒養好便趕路,很是不必這樣趕路,她一個小輩,怎麼值得你這樣。」
「不看著大姐兒出嫁,我這心放不下,可惜還是沒遇上。」
「日後也能見著,你雖不能看著她出嫁,卻能吃上她的喜酒,三日後回門,你再好好看看,當年的小丫頭長成一個大姑娘了。」老太太說到大姑娘心情總是特別好。
陶劉氏點頭:「知道大姐兒嫁得好也夠了。」忍不住看一眼女兒,比林瑾妍還大兩歲,卻守瞭望門寡。
老太太也看到了陶劉氏的目光還有陶芳菲的黯然,也是嘆氣。
「晚宴要開始了,老太太。」胡媽媽提醒。有人通報陶氏母女來了,老太太丟下客人趕來見妹妹,現在時間差不多,該出去見客了。
老太太才驚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姐妹晚上再敘,今兒你便和我一起歇息。我們先去吃蟬姐兒的喜酒。」便起身打算出去。
陶劉氏和陶芳菲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母女兩風塵僕僕的趕來,如此這般模樣如何見客。
老太太這才發覺母子的窘迫,而且,陶氏母女衣服的款式也不相宜,出去說不得要被指點。她知道自己這個妹子最是傲氣的性子,這些年日子過得不好,從來不主動求她,若不是日子實在過下去,也不會上京城投奔她。當下心中一酸。
「你身子還虛,我讓人給你置一桌養生的藥膳,芳姐兒便陪陪你母親。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讓你那些外甥們拜見你。」又對胡媽媽道:「你便替我在這裡陪陪妹妹。」
「老太太放心,老奴保管把三小姐伺候好了。」胡媽媽笑道,由她這個出自劉府的下人伺候,陶劉氏也會自在一點。
陶劉氏和陶芳菲知道暫時不用去見客,都是鬆了一口氣,這些年一直在鄉下生活,突然把他們扔進豪門貴胄之間說不定就要鬧笑話。
「老奴還沒來得及給三小姐,陶姑娘請安呢!」姐妹兩見面就是痛哭敘舊,胡媽媽都沒時間拜見舊主家,說著便要跪下磕頭。
陶劉氏趕緊攔住胡媽媽,輕輕一抬便阻止了胡媽媽下跪的身子,頓了頓才道:「我們之間何必這些虛禮,原是我該謝你,這些年姐姐一直都是你陪著。」
「這是老奴的本份,老奴伺候了大小姐五十年,不伺候大小姐也沒其他本事了。」
「時間真快啊,這五十年一轉眼就過去了。」
「可不是,奴婢都要老的伺候不動大小姐了。」
「那我便和姐姐說一聲讓你頤養天年如何,我們劉府歷來都是如此,對有功的老人都是養老送終,不是那等薄情寡恩的人家,人老了便趕出去,任他們自生自滅,這裡雖是國公府但是想來這一點還是和我劉家一樣的。」陶劉氏含笑看著胡媽媽,眼底一派真誠。
胡媽媽心中一凜,有些拿捏不准陶劉氏的真意,卻是不敢再放肆了,十幾年沒見,居然忘了這位主子慣來是個殺伐果斷的性子,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那叫心狠手辣。以前在府里打死個丫鬟婆子也不是沒有的事情,還有的被賣出去,卻是那種腌臢地方,或許還不如被打死了。
陶劉氏幾步上前親切的握著胡媽媽的手,誠懇道:「日後我們母女住在國公府里,少不得要你指點。」把一支金釵插到胡媽媽髮髻中笑道:「我就想著這金釵適合你,果然,芳菲,你看可是?」
陶芳菲言笑晏晏:「媽媽戴著這金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太太呢!」
不知道的以為,碰上知道的,奴才便是奴才,再怎麼樣還是奴才,剛剛是她忘形了。
「老奴謝過陶夫人賞賜。」胡媽媽跪下磕頭道。
陶劉氏驚道:「不必行如此大禮」說著便來扶胡媽媽:「你是劉府出來的老人,我賞你一個金釵也是正理,何必這樣見外,日後我們相處的機會還多著呢,若是每次我賞你都這樣,我可不敢再賞你了。」
胡媽媽起身,臉色有些僵硬:「主子有賞,做奴才本就該謝恩。」
「現在像你這樣守本分的奴才太少了,」說著陶劉氏長吁短嘆起來,皺眉道:「說出來我也不怕丟人,回了祖籍之後,老宅里一些老人仗著勞苦功高,又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行事便有些猖狂。原本想著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敬一兩分,沒成想這些人把自己當成了二等主子,對我和老爺不敬。後來我實在是忍不住便把人拉到老夫人面前去了,最後合家都被賣到煤窯去了,雖是用慣的老人,但是哪裡比得上骨肉至親重要不是。不過一個下人,幾封銀子買來的罷了,主子給他幾分臉面就真的把自己當成牌位上的人物了。」搖頭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若是安分守己,她們都這把年紀了,再過個幾年,我肯定給一筆豐厚的養老銀子。最後弄得子孫前程盡毀,何必呢!」
胡媽媽面色發白,低著頭,腿有些軟,若不是這些年見多識廣,說不得就要直接癱軟在地。
藥膳恰巧這個時候送來了,胡媽媽誠惶誠恐的親手布菜添湯,態度竟比伺候老太太還殷勤幾分。
☆、第15章話當年
姐妹兩有三十多年沒有躺在一張床上了,十四年沒見,有一籮筐的話要講,守夜的丫鬟也不敢偷懶,打疊起精神聽候差遣。不過守夜也守得津津有味,聽到不少勁爆的消息。
「我記得你還有兩個庶子三個庶女,你帶著芳姐兒來了京城,他們幾個怎麼辦?」老太太記得庶子一個十五,一個十歲,陶劉氏自己的嫡長子夭折只有一個女兒,才不得不給通房停了藥。
「我的芳姐兒一顆心都操不過來,哪有精力管他們,再說了,陶明宇是如何待我的,凡是個略微平頭正臉也不管香臭都往床上拉,這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還要我替他把兒女養大,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陶劉氏憤恨道,之前礙著丈夫還在,她要忍,如今她何必把這些孽畜放在眼前膈應自己。
老太太嘆氣:「這些人生母都不在了,年紀也不大,你讓他們怎麼過日子。」當年陶劉氏手段凌厲,育有子嗣的姨娘一個都沒有熬過月子,好些都是直接一屍兩命。妹夫後來這般混帳未必沒有這個原因。她當年勸過可惜沒用,六太太這一點上和陶劉氏真是姑侄倆,只是陶劉氏做得比六太太高明,一點把柄都沒有,但是再沒有把柄,這種事多了,誰想不到是她動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