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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44:41 作者: 弱顏
可這有什麼用,到了現在,一個人都沒來!
連老爺子站在門口著急,周氏在外屋也正沒好氣。說好了,讓趙氏和連葉兒來幫著幹活,但是,現在她們將活都乾的差不多了,那娘兒兩個還不見人影。
當然,這老宅也不是就她和蔣氏兩個女人,但是,做招待客人的飯菜,她不敢讓何氏動手,連朵兒她也信不過,連芽兒倒是可以打零,但卻被連守義那幾口人給禁住了,她怎麼招呼,連芽兒都沒過來。
還得她老天拔地,這冬冷寒天地在地下巴拉!周氏陰沉著臉,很想衝著連守禮發火。但是,她最終卻忍住了。
周氏很任性、很自我,但她也有眼色,她知道目前情況不妙-,而且連老爺子此刻絕對是沾火就著,絕對不會像平時那樣忍讓她。
所以,她只有忍。
連老爺子和周氏都是這樣的狀態,老宅里簡直陰雲罩頂,連守仁、連繼祖、連守禮和蔣氏幾個,都覺得呼吸特別的沉重。
「爹,這人,咋還不來。一個兩個的有事來不了,這都不來……」又等了一會,連守仁畢竟關切,就小心地向連老爺子問道。
「我……糊塗了,不中用了,人家,這都是不來了!」連老爺子眼神空洞地喃喃道,挺直的脊背似乎一下子就佝僂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說破
一時之間,連老爺子只覺得頭暈目眩,兩腿發軟。他踉蹌了一下,就要向後坐倒。
「爹,你咋地啦?」連守禮就在連老爺子身邊,發現連老爺子神色不對,急忙扶住了他。
從昨天傍晚開始,連老爺子的精神就一直高度繃緊。或者,也可以說,自從安排給連守仁說媳婦,他的心就一直緊繃著。因為繃著這一股勁,不管遇到了怎樣的挫敗,他都堅持下來了。可是此刻,他渾身的勁兒好像一下子就散了。連老爺子站立不住,軟軟地靠在連守禮的肩膀上。
「爹……」連守禮又急切地叫了一聲。
老年人,精神上最怕的就是大喜大悲,也就是過分激動,而身體上最怕的則是摔跌,也多虧連守禮在旁邊,不然連老爺子剛才非癱軟到地上不可。
「進屋,咱們進屋。」連老爺子嘴裡有些含糊地說道。
連老爺子還試圖想要自己走,不過很快,他就發覺這很艱難,最後,還是連守禮扶了他。連守仁、連繼祖、周氏和蔣氏也發覺連老爺子不對勁,都忙上前來,簇擁著連老爺子進了西屋。
「老頭子,你這是咋地啦?你說話啊?又犯病了?」將連老爺子扶到炕上坐了,周氏就湊到連老爺子跟前,一連聲地詢問道。
連老爺子半垂著頭,臉色灰敗,一言不發。
周氏立刻就急了。
「這是又犯病了?趕緊的,請郎中來,繼祖啊。老三啊,趕緊的,去請郎中來。」周氏這麼招呼著,也身子一軟,就撲倒在連老爺子身邊。
「……你啊,總是逞強,你就把你這條老命折騰在裡頭,你就消停了。你個喪良心的老頭子,你扔下我一個人可咋辦……」周氏哭嚎起來。
連守禮見情況不好,就忙向外走要去請郎中來。
「老三。站住。」連老爺子突然開口道,又低頭數落周氏。「你哭啥喪啊,我這不好好的嗎。好日子。讓你總這麼哭嚎,也給弄喪氣了。」
「你沒事你整這個樣子,你嚇唬啥人啊?」周氏見連老爺子臉色雖然還是不好,可話卻說的清楚,一下子就放下了大半個心。她抹乾了眼淚。對連老爺子罵道。
不過,也只罵了這一句,周氏就停了下來。
這兩天,她確實是被嚇壞了,連平素掐尖兒的習性都收斂了許多,變得如連老爺子嘴裡常說的「懂事」了。
「還是請個郎中看看吧。」周氏見連守禮被連老爺子叫停住了。就又說道。
「看啥看,我沒啥事。這個當口,請郎中。是嫌咱的臉丟的還不夠是咋地。我沒事,就是有事,我今天就死了,也不能請郎中。你們誰要偷摸去,就從這個家裡給我滾出去。以後再不是老連家的人!」連老爺子的話說的斬釘截鐵。
連老爺子為什麼這麼忌諱這麼時候請郎中,屋裡的人都心知肚明。因此,就都沉默了下來。
門帘子突然從外面被掀開,連守義探頭進來,左右張望了張望。
「……咋人都沒來?這都啥時候了,咋不開飯那。」連守義大大咧咧地道,「他們人不來,咱也得吃飯啊。買的飯菜啥的,別浪費了。」
說到這,連守義又呵呵一樂,看著連守仁。
「周大妞吵吵餓了,一會要是沒飯吃,她再發瘋,我們爺幾個也搪不住啊。」
連守義其實也有些眼色,他見連老爺子和周氏都神色不善,因此不敢招呼他們。但是,他也同樣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即便察覺情況不對,他還是敢火上澆油。
「就長了個吃心眼!你個沒心沒肺的二百五,還吃,日子都別過了!」周氏就對連守義吼道。
連守義在火上澆了油,見火要往自己身上燒,他就機靈了,呵呵一樂,就抽身退走。門帘子半落不落之間,蔣氏就看見連守義一邊往東屋走,一邊把手伸進一個盆子裡,也不知道撈出來一塊什麼,就往嘴裡塞。
門帘子完全落下,蔣氏將目光移向別處,似乎剛才她什麼都沒看到。
「爹,現在咋辦?」屋子裡又陷入了沉默,半晌,還是連守仁鼓起勇氣,小心地向連老爺子詢問道。
「還能咋辦,咱在這個村子裡頭,真成了沒臉的人了。」緩了這么半天,連老爺子已經緩過了一口氣來,同時只覺得周身說不出的疲憊,一顆心也是灰灰的,再也打不起精神來了。
「不是說去請的時候,都說的好好的嗎。咋事到臨頭,誰都不來了?」連守仁試探著道,「這、這是不是……」
連守仁說到這,又用眼睛在屋裡幾個人的臉上溜了一遍,下面的話便有些猶豫著要不要出口。
「得了,別說了。」連老爺子先一步制止了連守仁。「啥也別說了。」
連守仁見連老爺子這樣,臉色一下子也灰敗了起來。
連老爺子不讓他說,自然是因為連老爺子自己已經想到了原因。還能有什麼原因,村裡的很多人是會因為連守信那一股才對他們客客氣氣,也會因為同樣的緣故不再對他們客氣。
連老爺子也知道,連守信對他給連守仁說媳婦,弄的滿城風雨這件事十分反感,連守信曾經暗示過,但是他置之不理。而他又用了連守信十分不待見的武家兄弟做媒人,更糟糕的是,最後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到處請來人,連守信卻一直沒有露面,可想而知,連守信這次是真的生了氣。
「是要跟我來真的了!教訓我啊!」連老爺子自言自語道。
可是他又不能因此去指責連守信,他能去說,就是你連守信不讓人來家裡做來人嗎?他不能,不管連守信那邊是怎麼辦成的這件事。人家都辦的滴水不漏。
又或許,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做什麼,說什麼,這村里心明眼亮的人,哪一個不是看著人家的眼色那?!
連老爺子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屋裡的人都愁眉苦臉,等著連老爺子拿主意。
「咱拿啥主意啊,這就得等著人家要咱們咋辦,咱們就咋辦吧。」連老爺子閉了閉眼睛,有氣無力地道。「咋就走到這一步了那!」
連老爺子沒了主意,其他人自然就更沒有主意。但是。別人也都還好,因為連老爺子這個主心骨在。只有連守仁坐立不安、膽戰心驚。
連守仁害怕。
「爹啊。」連守仁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了,撲通一聲就給連老爺子跪下。「爹啊。求你老,不管咋樣,千萬不能把那瘋丫頭給留下來。要是她留下了,我就活不長了。」
「爹,你知道。老四他們因為過去的事,心裡恨我一個大疙瘩,原本他不是不想我說親,這知道是個瘋丫頭,還往死里打人,說不定、說不定。他、他們就想……讓那瘋丫頭折磨死我,他們就報了仇了。」
連守仁害怕連守信心懷舊恨,仗勢讓他娶了周大妞。然後借周大妞的手,治死他。
連老爺子想了想,就擺了擺手,讓連守仁起來。
「你別瞎想,這個不能。」即便是在連守仁的事情上糊塗。在其他的事情上,連老爺子還是有些明白的。這麼多年。家裡的人誰是什麼樣,其實他都知道。平心而論,連守信那一股,真沒這麼狠心的人。
「人要真想治死你,也不用等到現在。」連老爺子小聲咕噥了一句,大傢伙都沒聽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裡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吳玉貴和吳玉昌兄弟倆,里正,還有鄰居春柱的爹來了。
將人接進屋裡,自然是一番寒暄,幾個人都說有事情耽擱,來的晚了,也沒有問怎麼到現在就他們這幾個人這樣的話。
至於要說的事情,連老爺子和連守禮去請人的時候都已經說了,這個時候無需再說。都不用連老爺子鋪排,四個人就自動分了工。
吳玉貴和里正去了東屋,負責說服周家父女,而春柱爹和吳玉昌則留在西屋,與連老爺子促膝長談。
「你家這個事那,我大概齊都知道。」幾十年的鄰居,春柱爹和連老爺子交情很是不錯。「老哥哥,咱做人,得惜福啊。一碗水不說端的平平的,那也得悠著點,別把碗裡的水都灑出來。弄不好,再把碗給打了,那可不就糟了嗎。」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那不會哭的,懂事的孩子,咱也不能總虧著。」
「老哥哥,咱關係不錯,我不能瞞哄著你說。你四兒子那一股是怎麼對待你們老兩口的,大傢伙都看在眼裡。他們哥幾個之間這磕磕絆絆地,大傢伙也都看著。你四兒子,對你們,那是仁至義盡了。」
「老哥哥,你想想,你為你四兒子那幾口人做了啥,你這屋子裡的幾口人,對人家都做了啥。咱做人,得有良心,得講個道理。」
「姨父,」吳玉昌也跟著勸連老爺子,「就是親兒子,這心給傷的太邪乎了,那也治不好啊。」
「老哥哥,我和你年紀差不多。我說句不好聽的,咱還能活幾年。你現在偏的太邪乎,那不是幫老大或是誰。你那是害他。等你走了,到那個時候,該咋辦?讓他們哥幾個跟仇人似的?老哥哥,你得給孩子留個念想,不能把事做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