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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44:41 作者: 弱顏
    連蔓兒幾個在旁聽見了,也都沒說什麼。在這一點上,連蔓兒並沒有異議。不管怎樣,禮數上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那麼誰過去請那?

    「我去吧。」連守信就道。

    他自告奮勇,還是體貼張氏。周氏看不上張氏,連守信怕張氏過去會受周氏的氣。

    「爹,這個事,還是讓我娘去一趟吧,你就不用去了。」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連守信幾個聽連蔓兒這樣說,都非常奇怪。

    「蔓兒,你不是還說,讓咱娘儘可能少往老宅去嗎?咋這個事,你還張羅讓咱娘去那?」連枝兒就笑著問。

    連枝兒問的很有道理,這次進城去看燈,要帶上張家的一大家子,張氏去了老宅,還不得被周氏找茬?

    「姐,你別擔心,一會我陪咱娘去一趟。」連蔓兒就道。

    讓張氏少去老宅,是因為張氏性子偏綿,又不善在言語上和人計較,怕張氏受周氏的氣,同時也是怕張氏被古氏等人給算計了。

    可今天這個事,還就得張氏出面。而且,連家現在的情形又和以前不一樣了,有些事,尤其是這樣的「好事」,就要由張氏出面。

    在家裡商量妥了,連蔓兒就陪著張氏往老宅來。

    一進老宅的大門,連蔓兒就感覺到了冷清。如今連守禮一家搬走了,西廂房雖然已經修繕好了,但卻一直空著。但是這冷清,卻不僅僅是因為人口少了的緣故。

    老宅冷清,是因為缺少生氣。

    老宅這些人因為是秋後搬回來的,因此莊戶人家院子裡必不可少的雞鴨鵝豬一樣都沒有。而且,現在也極少有人來串門。再有一個緣故,就是老宅自家人因為眾所周知的緣故而氣氛沉鬱,極少歡笑。

    張氏和連蔓兒走進老宅院子裡,在上房窗下推磨的何氏和古氏就都忙笑著招呼,何氏更是趁此機會連磨都停了。

    「他四嬸來了,快屋裡坐!」

    還沒出正月,周氏這就又讓兩個兒媳婦推上磨了!不過周氏的理由是很充分的,沒出正月,可一家人照樣得吃飯。她們不磨米、磨麵,一家人吃什麼。反正周氏是打定了主意,家裡有這兩個媳婦,是再也不會花錢去磨坊磨米磨麵了。

    「老二媳婦。你站那賣啥呆兒?誰來了,大天來了,你該幹活也得幹活。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東西!你偷懶耍滑。就別吃晌午飯。」周氏在屋裡聽見動靜,就挪到窗台前衝著外面發了話。

    周氏的話音還沒落,蔣氏就掀門帘子出來。笑著將張氏和連蔓兒迎了進去。

    進了東屋,屋裡只有周氏一個人。

    連老爺子帶著家裡其他人,都出去撿柴禾去了。沒辦法,三個屋子燒炕,何老六媳婦又在這住了一陣,年前撿的那些柴禾根本就不夠燒。這些天,連守仁和連守義兩個屋子裡。都燒的是連老爺子和周氏的柴禾。而眼看著,這老兩口的柴禾也快見底了。

    雖然沒出正月,可若是不去撿柴禾,一家人就要斷燒的了。

    張氏和連蔓兒跟周氏打了招呼,就在炕沿上坐了。蔣氏送了兩杯熱茶進來,又端了一盤炒花生,一盤炒毛嗑,然後就搬了個凳子到炕沿下,坐著相陪。

    張氏就跟周氏說起明天要進城去看燈的事。

    「……都說城裡的燈好看,孩子們都這麼大了,這老些年了,一回都沒看見過。孩子們歡呼著,……家裡去車。請二老一起去,看看燈,咱城裡現在有地方住,住一宿回來。」

    周氏本來對張氏帶搭不理的,聽張氏這樣說,就撩起眼皮。狠狠地打量了張氏兩眼。

    「你們要去看燈,你們就自己個去看,不用告訴我!」周氏盤腿坐著,兩隻手交叉放在腿上,扭開臉,不正對著張氏說話,「我們老天拔地的,不去湊那個熱鬧。你們愛咋咋地。」

    蔣氏在一邊陪笑,飛快地掃了張氏和連蔓兒一眼,見這母女兩人臉色如常,也就沒有說什麼。

    周氏說話,尤其是對家裡的晚輩,歷來就是這個態度。好好的話,她不肯好好說,一定要擰著、彆扭著,似乎這樣,才符合她身為長輩的身份。

    張氏和連蔓兒今天既然笑著來請周氏,勢必不會因為周氏這樣說話就上心、生氣,那是和她們自己過不去,她們不會那樣做。

    「奶,咱家裡去車,多方便啊,你和我爺就去唄,咱一大家子去看燈,熱熱鬧鬧的,多好!」連蔓兒聽周氏說不去,正在意料之中,不過她還是笑著勸說道。

    「不去,我說不去就不去。」周氏看了連蔓兒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

    既然這樣,那張氏和連蔓兒就沒辦法了。娘倆個就要起身告辭,周氏卻又開了口。

    「……你大姑那小門小戶的,好不容易掙倆錢,一大家子人,想吃根蔥、一片菜葉子都得花錢買,哪哪都得花錢。她那住的地方也小,多兩個人就轉不開身。以前,你大姑哪年都張羅讓你們進城看燈,就住她那。是我給攔住了。」

    連蔓兒和張氏就交換了一個眼色,周氏怎麼突然說起連蘭兒來了,等聽周氏將一句話說完,娘兒兩個才明白過來。這是剛才張氏說話,周氏嗔心了。

    周氏認為張氏是在挑眼,連蘭兒住在城裡,可這麼多年,都沒請她們去看過燈。

    周氏這可是冤枉了張氏,張氏是個實誠人,從來不會在話里夾槍帶棒的。

    「你們要怪,就怪我。」周氏又繼續說了下去,「是我心狠,我對你們不好。」

    周氏這樣說著,就扭過頭來,終於正眼看張氏和連蔓兒了。

    連蔓兒就有些無語,周氏這樣說,你如果認為她這是在反省、檢討,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她這樣說,是要你反駁她,同時將過錯攬到自己的身上,如果還能對她歌功頌德,那就更好了。

    連蔓兒知道這個時候該怎樣說,才能讓周氏滿意。可是那樣,就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不能睜眼說瞎話對不對。

    「奶,你老這是說啥,我們咋聽不懂那。」連蔓兒就驚訝地道,「我和我娘就是請你們二老進城去看燈的,咋你老就說起我大姑的壞話來了?奶啊,我娘笨,我隨我娘。你老的話,我們聽不懂。你老不去就不去,我們不敢勉強。我和我娘這就走了。」

    連蔓兒就拉著張氏起來。

    「奶,你老也別生我大姑的氣了。有啥事,過去就好了。娘倆兒沒有隔夜仇。」走到門口,連蔓兒還好心地回過頭來,又勸了周氏一句。

    周氏坐在炕上,臉色鐵青。

    連蔓兒拉著張氏。腳步輕快地出了老宅的大門,回頭看了看,連蔓兒才忍不住輕笑了兩聲。

    你不是不講理。牽三掛四的嗎,那我也不跟你講邏輯,講道理,怎麼歪曲怎麼來,看誰能氣到誰。這個時候,要是想和周氏正兒八經地分辨、掰扯,那就輸了。

    顯然。這次是周氏被氣到了。

    回想周氏的臉色,連蔓兒歡快地幾乎要哼起歌來。

    回到家,張氏就將周氏說不去看燈的事跟連守信說了。

    「……我也沒說啥,她奶那就多心了,一個勁說她大姑日子過的不好啥的。那個意思。好像是我們記恨她大姑了似的。」張氏有點生氣,就和連守信嘮叨,「她不說我還不想提那,她一說,更讓人生氣。」

    張氏這說的是實話。她和連蘭兒不對付,又是個省事的人,對連蘭兒本就沒什麼期待。周氏不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道那些,張氏根本就想不起來連蘭兒的事。

    「說啥日子不好,地方小。才不讓咱去。那以前大當家的一家在那咋就一住就是幾個月幾個月的,她咋就不說日子不好,地方小,轉不開身了。……都把咱當傻子是咋地?糊裡糊塗地,誰都別說,也就過去了。她還非得這麼說,硬壓著咱們認可她的話?這是把咱當啥了?!」

    「我就說不讓你去,就是怕你生氣。」連守信就無奈道,「他奶就是那樣的人了,沒法,咱聽過就拉倒吧。這要都生氣,咱日子也沒法過了。」

    「你還挺明白。」張氏就白了連守信一眼,感慨道,「我上老宅那邊去,我這心裡就有準備。現在我還因為她說的話生氣,這些日子我就算白活了。……就是現在想想啊,都覺得特別奇怪,過去那日子,咱是咋過來的那。」

    「一天天熬過來的唄。」小七就在旁邊插話道。

    張氏和連守信就都笑了。

    「你看,就連小七都知道。」張氏就道。

    「娘,那你不生氣了?」小七就問。

    「不生氣了,生啥氣啊,不值當的。」張氏就擺了擺手,又看了連蔓兒一眼,想起最後周氏被氣青的臉,這事她覺得沒必要跟連守信說。「以後啊,有啥事讓我去老宅也行,我都帶著蔓兒。」

    「行啊。」連蔓兒痛快地答應,同時向張氏伸出手,「不過,我可不能白去。娘,你得給我工錢。」

    「給。」張氏就笑了,「要多少給多少。娘攢的那點錢,以後都是你們的。」

    第二天,連蔓兒一家吃了早飯,就準備齊整,等到巳初時分,張慶年就趕著馬車來了,馬車裡坐了李氏帶著兩個孫子小龍和小虎,還有吳王氏和胡氏兩個兒媳婦,娘兒幾個都穿著新衣,打扮的極光鮮。

    小龍和小虎都和小七的年紀仿佛,他們歡喜自不必說。就是吳王氏和胡氏兩個,年紀都還輕,要進城逛燈會也是高興的。

    大家又將車輛重新安排了一下,就啟了程,到鎮上和吳家四口會齊了,一起往錦陽縣城來。

    趕在晌午前,眾人就到了連蔓兒家在柳樹井胡同的宅子,蔣掌柜帶著人將大傢伙迎進去,又是安排住處,又是吃晌午飯,很是忙了一陣。

    這宅子房舍不少,連家這二十來口人,將將夠住。連枝兒、連蔓兒、張采雲、連葉兒和吳家玉幾個女孩子自然是單獨住了一間。

    吃過了晌午飯,又喝過了茶,蔣掌柜就拿了紙筆過來,說是要請東家的少爺和姑娘們寫幾個燈謎。原來這錦陽縣城的風俗,在燈會這幾天,大一些的店鋪都要準備花燈和煙花,供人欣賞。有的店鋪還會在燈籠上貼上燈謎,供人猜謎,猜中的,往往還有彩頭。

    這算是店鋪對城中百姓的回饋,也是不錯的推廣、宣傳活動。連記百貨自然不甘人後,也準備了幾架煙花,並些漂亮的彩燈。到時候還要挑些精緻的貨物出來售賣。

    蔣掌柜知道東家的幾個孩子中,五郎是新秀才,小七正在私塾念書,家裡還有一位大儒,因此兩位姑娘也都念了不少的書,因此才拿了紙筆來,讓五郎、連蔓兒幾個寫個燈謎,到時候貼在燈籠上,猜中的人,由連記百貨提供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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