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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44:41 作者: 弱顏
    就算是張氏這樣心軟的有些聖母的人都這麼說了,可以想見,一般人對此事是什麼看法。

    「那我三伯說話沒?」連蔓兒就問,她對這件事情比別的事情都關心。

    「你三伯,哎……」

    「那到底攆沒攆啊?」連蔓兒就道。

    「是要攆,這不是那幾口人又是磕頭,又是打滾,賭咒發誓的。還說啥那投錢的事不能怪他們,是老連家的人讓他們舀老連家的人的錢,那不能算偷。還說他們是上了古氏的當,怕不聽古氏的,會被攆走啥的。」

    「你們沒看見,一家幾口在地上打滾,這個鬧騰,太磕磣了。」連守信皺眉道,「又跟老爺子說啥太倉的事,又說要是這冬冷寒天的把他們給攆走了,那就是要他們的命,就是殺人兇手。鬧的人腦瓜仁子疼。」

    「那是沒攆?」張氏就道。

    「攆了。老太太和葉兒都說了,有老何家就沒她們。就是不能現在就搬,還得過幾天。」連守信就道,「是他們央求,老爺子心軟,就同意容他們幾天工夫,看能不能給找個別的下處。這個天,真在外面凍幾宿,還真怕沒命。老爺子是不想他們前腳出門,後腳就凍死在外頭。」

    「人言可畏啊,別看這幾口人偷東西,大傢伙恨的啥似的。要真出人命,人們就不那麼說了。」

    「再說,不給找個差不多的地方,這幾口人出了老宅的大門,就能不動地方,就在大門口那麼賴著。好歹找個地方,把這狗皮膏藥給撕下去。」最後,連守信又道。「我看,老爺子因為這個事,也挺後悔的。可事情到這了,也就只能這麼辦。」

    「我也這時候可想的挺周到的。當初讓人進門的時候能想這麼周到,也沒這麼些麻煩事了。」連蔓兒就道。

    「哎,人這天性,一輩子也難改。」連守信和張氏就都道。

    「這另外的住處,那麼容易找嗎?」連蔓兒就道。

    「這個你爺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西村老何家住的那個窩棚,好像還在。那窩棚北面靠牆。還有兩扇破木板,住的是冷點,可也死不了人。」連守信就道,「你爺是打算去看看,要是行,就讓何家幾口人搬出去,反正他們以前也不是沒住過。」

    「那倒是。」張氏點頭。

    「那葉兒家丟的那錢,是咋辦的?」連枝兒問。

    「那不是還有宋家給的兩套衣裳嗎。說是要把朵兒穿的那套給葉兒,就算抵了那一百多文錢。」連守信就道。

    那套衣裳,連蔓兒是看過的。宋家將面子做的十足,那套衣裳,豈止區區的一百文錢,一二兩銀子都是有的。

    「這個主意是誰提出來的?」連蔓兒就問。

    「你爺提出來的,……你奶也沒說啥。」連守信就道。

    「哦。」連蔓兒就哦了一聲。

    「葉兒沒要那衣裳,說她是莊戶人,不當穿那樣的衣裳。就是要穿,她也要自己個掙錢買。她就只要一百零六文錢。」連守信就道。

    「葉兒這孩子有骨氣。」張氏就道。

    連蔓兒點頭,她之所以願意幫助連守禮一家,一來是身為女子。覺得趙氏和連葉兒實在太命苦,而更主要的,還是看著連葉兒。連葉兒是個不錯的小姑娘,值得幫助。

    「爹,那最後咋說的?」連蔓兒就又問。

    「說是要把那套衣裳舀當鋪去當了,從得的錢里給葉兒她們一百零六文。剩下的,就用來過年。」連守信就道。

    「那另一套那,不一起當了嗎,還是給我二伯娘了?」連蔓兒又問道。

    「另一套,你奶收起來了,說是等以後有急用錢的時候,再當。」連守信就道。

    周氏,還真是不讓媳婦或者孫女們占一絲一毫的便宜啊。可惜何氏那麼積極地給周氏做打手,逼著古氏和連朵兒脫衣裳。

    「那我二伯娘沒生氣?」連蔓兒就笑著問。

    「你二伯娘是問你奶來著,讓你奶給罵了一頓。」連守信就道。

    周氏狠狠地罵了何氏,說何氏是喪門星,沒休了她就算好的。周氏還質問何氏,是要吃飯還是要衣裳。如果要了衣裳,何氏以後就別吃老連家的口糧。

    「那個,朵兒她娘醒了沒?」張氏又問。

    「醒了,還進屋給老爺子、老太太磕頭來著。……看那樣,我看她要活不長。」連守信就道。

    張氏沉吟不語。

    「要不,咱那不還有點高麗參?」張氏看著連守信和幾個孩子,問道。

    「娘,該還的情咱都還了,這個,真不用。」連蔓兒就道。

    因為張氏小月的時候,蔣氏舀了兩片人參給張氏,之後張氏就一直記著這個情。後來,連家上房的人都去了太倉,前前後後的,蔣氏回來了兩次,張氏看清了蔣氏的為人,就有些從心裡不待見她。

    不過,聽說蔣氏也小月了,張氏就和連蔓兒商量著,送了一株高麗參給蔣氏補身子。而且是私下給的,沒有經過周氏,就是為了還上當初的人情。

    用張氏的話,就是寧願別人欠咱們的,咱們不能欠別人的。

    第五百六十三章年

    其實在這一點上,連守信和張氏是同樣的人。也不只是他們倆,這是很多淳樸的莊戶人家的一種普遍心理素養。他們活的是一個心安。

    為了讓張氏心安,連蔓兒做主送了那株高麗參。

    不過,事關古氏,就要另外計較了。

    連蔓兒不同意給古氏送東西。

    「娘,給她東西,她不配。」連蔓兒告訴張氏,「娘,你信不信,咱一頭把東西給她,她肯定對咱甜言蜜語的,可這掉轉過頭,她就能把咱賣了。好讓我奶恨咱們。我奶一恨咱們,那不就少不少精力對付她了。」

    連蔓兒話是這樣對張氏說,但是心裏面,她倒認為,如果現在她們送東西過去,古氏肯定是表示的感激涕零這沒錯,而且,也不會出賣她們。現在連家的情形和以前不一樣了,討好她們,可比讓周氏對付她們對古氏更加有利。

    「娘,我也覺得不用這樣。咱有好心,咱也得用到值當的人身上。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五郎就道,他還詳細地跟張氏解說了這句話的意思。

    用好心、善行去回報仇怨,那麼與之相比,該拿什麼去回報好心、善行那?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這才是為人處世應該有的態度。而很多人,不知道為什麼,只斷章取義,說人要以德報怨,讓人以好心、善行去回報仇怨。

    對於古氏,她們沒有落井下石。這已經是極為心胸寬廣了。給古氏送高麗參,她們是打算做什麼,要用寬廣的聖母胸襟,來感召古氏棄惡從善嗎?

    她們只是凡人,做不來傳說中的佛祖、菩薩做的事。

    「我也就是這麼一提,不送、不送挺好。」張氏並不用孩子們多說,就點頭道。

    「娘啊,說實話。你有時候,也是被我奶那套心眼子不好使喚給迷了心竅了。」連蔓兒就對張氏道,「娘,咱就不說別的,就說總是拿這個說咱們的人,我奶她自己個,把你推小月了,還不給你請郎中。這是心眼子好使喚還是不好使喚?沒分家的時候,咱一張桌子上吃飯,就我老姑能吃上肉,咱們連小七都吃不上,這是心眼子好使喚還是不好使喚?」

    「……遠遠不止這兩件,要認真說起來。這例子多著那。我奶那話,就是糊弄咱們,讓咱們聽她的話,不能反對她,要不然就是心眼子不好使喚。都現在了,娘,你還沒想明白啊?」

    「想明白了,咋還能想不明白那?」張氏就有些訕訕地,「這不。就是有時候吧。習慣了。以後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們幾個記得提醒我。」

    「嗯。」幾個孩子就都齊聲答應道。

    連蔓兒再次慶幸,連守信和張氏這兩口子,即便他們有許多別的缺點。但是這一點聽得進勸說,尤其是不擺爹娘的譜,聽得進孩子們的勸說,這個優點,簡直是太珍貴了。

    可以說這個優點,對他們一家人能夠擁有今天的富足、美好生活,是功不可沒的。

    轉眼,就已經進了臘月,五郎帶著人去了一趟縣城,又買了些東西回來,並將一家人交給裁fèng鋪做的皮毛衣裳拿了回來。

    漂亮的新衣裳,誰能不喜歡。就是張氏,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穿上新衣,對著鏡子前後照的時候,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紅暈。

    「還別說啊,這東西貴就是有貴的道理。好看先不說,這穿在身上,真是又輕便又暖和。」張氏摸著柔軟的皮毛,感嘆道。

    只是試了覺得合身,張氏就將衣裳仔細地收了起來,要留著過年在家待客、串門子吃酒席的時候穿。

    連蔓兒和連枝兒也各自試了自己的衣裳,姐妹倆的歡喜自不必說,就是張氏在旁邊看著,也有些樂的合不攏嘴。那是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和歡喜。

    「這還真是人靠衣裝。」看著兩個閨女被華貴的新衣襯托的更加嬌美的面容和身段,張氏由衷地道。

    「依著我看,咱這周圍十里八村,哪家的閨女都沒咱家倆閨女周正。」張氏心裡高興,還偷偷地跟連守信道。

    連守信沒說話,只是跟著傻笑。

    這進了臘月,連蔓兒家就越發的忙碌起來,幾家鋪子都需要盤帳,計算一年的盈利,發放紅利,家裡還要準備過年的東西,以及過年需要走動的幾家的年禮。這個時候,連蔓兒自然不能躲懶,她和五郎一起進城忙了幾天,回家的時候自然又大包小包地買了不少的年貨回來。

    今年這個年,自然又比往年更加富足了。

    首先,連蔓兒家就買了三腔羊,八十斤牛肉。這不只是自家要吃的,還有走禮和過年請客擺酒席也要用。還有鞭炮自然也沒少買,至於其他吃的東西,雞鴨魚肉蛋,菜蔬水果,她們幾乎就不用去買。

    張氏還照著連蔓兒念給她的食單,學著用麥子蒸了麥芽糖出來。小七吃了,就一個勁的說好。而最讓張氏高興的事情之一,莫過於孩子們喜歡她做出來的吃食。因此,張氏宣稱,過小年時甜嘴的糖由她來負責做,保准比外面買的好吃。

    年豬,自然也要殺,今年,連蔓兒家打算留兩頭豬來殺了吃肉,其餘也不再泡給肉鋪子,而是全部留下,按日子運到縣城,供應連記酒樓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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