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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44:41 作者: 弱顏
「就是毀在我大伯和二伯手裡!」說到這,五郎怒視連守仁和連守義。
連守仁、連守義就都有些瑟縮。習慣了連守信一貫的溫和態度,突然面對五郎發威,對他們嚴厲質問,他們都很驚訝,而且膽怯。
連蔓兒坐在炕上,心裡卻樂開了花。
好樣的五郎,就該這樣。以後她們家有五郎這樣支撐門戶的外當家,她們家的門風才真的徹底轉變。
連老爺子坐在炕上嘆了口氣,沒說話。
「就去服一趟勞役,你們以為就能把名聲給挽救回來了?大伯、二伯,你們以後過日子得有個目標。這目標不是說你們要吃好了、喝好了,享福不幹活。你們要想法子,把毀了的連家名聲給重新立起來!」五郎說著,就問連老爺子,「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連老爺子就點頭。五郎說到名聲,這觸動了他心裡最敏感、最重視的那根弦。上房從太倉回來,連老爺子最心痛、悔恨的,就是他自己的名聲,還有連家的名聲被毀了。「五郎你說的對啊。」
「想要讓人改變對你們的看法,把毀的了名聲再給立起來,把丟了的臉再撿起來,拈輕怕重,總想依附別人可不行。我爺為啥不讓我大伯去縣城找宋家,就是這個道理。……這個事,我大伯和二伯得負全責,這輩子,不說要臥薪嘗膽,那也該差不多。一輩子不行,我繼祖哥這一代還得接著來,再往下一代也一樣。」
「要讓人改變對你們,對連家的看法,就得一步步踏踏實實地來。愚公移山,得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五郎最後道。
「我哥說的太好了。」連蔓兒立刻星星眼道,轉頭一瞧,就見連老爺子的眼睛裡也正閃著激動的光。
第五百四十五章亂麻
「五郎說的好!」連老爺子一下子挺直了腰板,精神頭立刻就來了,「五郎啊,不愧是連家的秀才,比我看的高、看的遠。這事,就應該照五郎說的辦!」
連老爺子很激動,而地下坐著的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等人卻是臉色灰敗。
以前連家沒有分家的時候,一家供養大房連守仁、連繼祖父子念書,還要負擔他們一家相對奢侈的生活。那個時候,連老爺子經常向一大家子人灌輸連守仁、連繼祖念書出息,光宗耀祖,提攜著大家都過好日子這個思想,壓服不平情緒,激勵大家辛苦勞動、節儉生活。
而現在,眼看著連守仁、連守義這些個人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總想著要依靠這個、依靠那個繼續過不勞而獲的生活,而連老爺子又心疼兒子和孫子,長此以往,他們勢必經常要向連蔓兒家伸手,並生出許多的事來。
連蔓兒家可以一次次的回絕,但是這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連老爺子曾經用過的那一套搬過來,用在連老爺子和上房這些人的身上。
也就是由她們,來給上房這些人訂立一個偉大的目標。
連老爺子不是在乎名聲吧,在乎光宗耀祖嗎,那就以這個為目標,並且明白地告訴連老爺子和上房這些人,要想實現這個目標,想偷懶、依靠他人是做不到的,得踏踏實實靠自己。過的苦一點、累一點,那都是為了實現這個偉大的目標啊。
為這個目標時刻奮鬥吧!
五郎的話,可以說是正說到連老爺子的心坎上,也如醍醐灌頂,讓連老爺子從心疼兒孫這目光短淺的心理困局中掙脫出來,重新看的更高、更遠。
要實現這個偉大的目標,連老爺子依舊是領路人和鞭策人。就如同以前那樣,只是這次連老爺子要引導和鞭策的人發生了變化。
而五郎和一番話,又比連老爺子以前說的那些高多了。事實證明,連老爺子那一套,只是讓連守仁這一家在很長的時期內受益,而苦了其他的人,最後還淪為空談,並將整個連家上房帶到了今天這樣的境地。
而五郎所設立的目標,卻是實實在在的,也是連家上房這些人想要重振家門,洗贖罪過,讓大家改變對他們的看法的唯一出路。
連老爺子在太倉,因為某些事情,已經挫折了銳氣和精神頭,又因為一直偏疼念書的連守仁和連繼祖,所以回到三十里營子之後,沒有做出這樣的決斷。而連蔓兒認為,連老爺子之所以沒有做出這樣的決斷,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就是,如果連老爺子下決心這麼做,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股人未必會聽他的。
為什麼現在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股還聽連老爺子的,一家子沒有解體?那是因為,這兩股人知道,只有緊緊地跟著連老爺子,才能獲得連蔓兒家的幫助,才能和連蔓兒家綁在一起。
連老爺子應該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有些時候,該他說話表態的時候,他卻保持了沉默。而且他經常表現出來的,是為上房眾人爭取利益的姿態。
而現在,經過這些日子,連老爺子還有上房的眾人應該都看清了,連蔓兒一家在村裡的影響力。而今天五郎又說了這樣的話,連老爺子正好可以順水推舟。
「我說的幾代,那是萬一的打算。要是我大伯、二伯肯定下心,這一代就把這件事情辦成了,那也很有可能。」五郎又說了一句,語氣略微緩和了一些。
畢竟,要激勵上房眾人,這胡蘿蔔不能吊的太遠。
而五郎這一番話,與其說激勵上房眾人,不如說是重新燃起連老爺子的鬥志。上房這些人實在不讓人省心,還是得由連老爺子和周氏來管著他們,並用這個大目標將他們牢固地束腹住。
「五郎說的對,你們都聽見了吧,以後咱家就照著這個來。」連老爺子就對連守仁、連守義幾個道,「明天一起早,你們三個都跟我撿糞去。然後回來吃飯,接著再去撿柴禾。你們啊,都跟五郎學學。……在我閉眼之前,再把咱們的家門給立起來……」
連老爺子勁頭十足,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幾個卻都有些怏怏的,只是見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都在,並不敢出言反對。
見時候不早,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就都起身,要告辭出來。
「蔓兒。」一直沒開腔的周氏突然發聲。
周氏可是很久都沒叫過她了,連蔓兒不由得有些吃驚,就扭過頭來看著周氏。
「老大媳婦說啥,你們都別搭理她。」周氏盤腿坐在炕上,兩隻手不停交替地握著,「那不是個好東西,一肚子的壞水。」
古氏想要有什麼舉動,在這老宅內,怕是沒人能夠幫她。連蔓兒她們卻有這個能力,周氏這是害怕連蔓兒她們看古氏可憐,幫助古氏。
「知道了,奶。」連蔓兒就應承道。
一家人從上房出來,連老爺子和周氏都穿鞋下了地,帶著一大家子送了出來。
走出上房,就見古氏依舊在推磨,磨盤下的大盆里,已經磨出了多半盆的高粱米麵。
「昨天還剩下點油梭子,晚上包大菜包。老大媳婦,你再把那面磨細點兒。」周氏就站在門前,看著古氏幹活,不往外面走了。
其他人則在連老爺子的帶領下,將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爺三個送到了大門口。
出了老宅的門口,連蔓兒的目光下意識地往右邊掃了一下,結果就看見英子的爹正站在自家門口往這邊張望。
看見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三個,英子的爹仿佛老鼠見了貓,轉身就跑進了門裡。
這怕是知道了她們過來,要候著等她們走了,好上門來鬧那。
連老爺子此時也出了門口,看見了英子的爹,就長嘆了一聲。
「這個掛連不清啊。」連老爺子滿面憂色地道。
再看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等人的臉色,卻都是漠然。英子的爹是狗皮膏藥甩不脫,但是他們幾個卻都不著急,甚至事不關己,因為還有連老爺子擋在頭裡。
連蔓兒不由得暗自搖頭,養這樣的兒孫,還真不如養塊叉燒。
連老爺子的長嘆,也未必沒有嘆氣給連守信他們聽的因素,但是因為不了解英子失蹤的真相,連蔓兒一家並不打算理會這件事情。
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在大門口跟連老爺子道別,就往東走,他們剛走出不多遠,回頭就看見連老爺子他們還站在門口沒有回去,而旁邊通往后街的轉角處,走來四個人。
一個女人,四個半大的孩子,都穿著破破爛爛的素色衣裳。那女人看見連老爺子諸人,就啊地叫了一聲,接著就帶著那幾個孩子小跑過來。
「你兄弟讓人砍了腦袋了,都是因為你啊。你還我孩子他爹的命來啊。……孩子他姑,你真狠心啊……孩子他姑父,孩子他爹是替了你啊……」那女人跑過來,一把拉住了何氏,就嚎啕大哭起來。
她身後那三個孩子也跟著過來,圍著何氏和連守義,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都是放聲大哭。
「那不是何老六媳婦?」連蔓兒連看了好幾眼,才分辨出那女人是她曾經見過的何老六。
五郎和連守信就都皺了眉。
何老六去了太倉,後來,也就是何老六媳婦跑連蔓兒家要做工之後不久,她就帶著三個孩子也去了太倉。據說在太倉,這一家子也很是過了些好日子。
只是,連守仁、連守義事發,何老六深陷其中,連秀兒花錢打點將連家眾人救出,可沒那麼好心和閒錢去撈何老六。
何老六被判了死刑,上房一大家回來後,誰也沒提過這件事。
現在這樣,看來何老六已經被正法,他媳婦帶著幾個孩子回來了。
何老六當時奔太倉,就將家裡所剩不多的財產都賣了,後來他媳婦和幾個孩子就只能住窩棚。現在,這一個女人帶著幾個孩子回來,沒了男人,沒有房也沒有地,這是奔著何氏來了。
看這樣子,還將何老六的死,歸結到了連守義和何氏的身上。
一樁樁都是撕捋不清楚的事,上房這些人還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們能夠將這些事情理清楚,過上吃飽、穿暖、清淨些的日子,就是萬幸了。
「頭疼。」連蔓兒就撫額道。
「我背你。」五郎就忙走到連蔓兒跟前,微微矮下身子,要背連蔓兒。
連蔓兒也沒客氣,就爬到五郎的背上。
「爹,我頭疼,哥背我先回去。」連蔓兒就對連守信道。
五郎背了連蔓兒就走,連守信見連蔓兒這樣,也很著急,再也顧不得別的,就要五郎將連蔓兒給他背。
回到家,張氏和連枝兒見連蔓兒是被背回來的,都嚇了一跳,連守信還要給連蔓兒請郎中來。連蔓兒只說稍微好點了,先不急著請郎中,一面又打發小喜去告訴連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