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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44:41 作者: 弱顏
「哎。」羅寶財答應道。
金鎖,然後就是銀鎖。
連蘭兒不由得又看了銀鎖一眼,正碰上銀鎖看過來的目光。
銀鎖這丫頭,其實是願意五郎這門婚事的。連蘭兒心想。
「回去啊,找個人,給他姥姥、他姥爺寫封信。」連蘭兒自言自語地道,「他姥姥、姥爺不在家,這老張家的親戚就打腰了。……他四舅家那新宅子,他姥姥、姥爺都沒住過,先就他老張家的人給住上了……」
打腰,是他們這邊的鄉下土話,大概的意思就是腰杆硬、腰杆直,占上風。
夜色降臨,連蔓兒一家都收拾了要睡覺。
張采雲自然是要跟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在西屋睡的,張氏卻是打算把李氏的鋪蓋安排在東屋的炕頭上,挨著她睡,娘兩個好嘮嘮嗑啥的。
「姥,你睡我們那屋唄。」連蔓兒就道,「姥,我可稀罕聽你講古了。」
「那行。」李氏就笑著答應了。
連蔓兒、連枝兒和張采雲就簇擁著李氏從東屋出來,走到門口,連蔓兒扭過頭去,偷偷地瞥了一眼連守信和張氏,心中不由得暗笑。
連蔓兒家的新宅子,內院有上房五間,中間一間,依舊做了廚房。從外面一進來,左右兩邊,就是兩個灶台。不過,這灶台與連家老宅的不同。
連家老宅廚房的灶台,都是燒柴禾的大灶,連蔓兒家這兩個灶台,是搭的燒煤炭的新式的灶台。這是在設計房屋的時候,就定下來的。
這個年代,煤炭已經應用的很普遍了。城鎮的居民燒火取暖,大多用的是煤炭。那鐵匠爐、還有焗大缸的匠人的小火爐里,燒的都是煤炭。往近里說,連蔓兒親眼看見的,吳家興家做飯、燒火,都是用的煤炭。
連蔓兒家定了規矩,以後就前面跨院的大廚房,那裡燒火依舊用秸稈柴火,這二進院子裡,燒火、取暖要用木柴、煤炭或者木炭,當然主要用的還是煤炭。
煤炭耐燒,也不像秸稈柴禾那樣,弄的土土活活的,這樣可以保持室內的潔淨衛生。
內院這兩個灶台,可做小廚房,平時燒燒水、弄些精細的吃食,都極方便。
今天待客,用這兩個爐灶燒水,因此,東西屋的兩個炕頭都是熱的。
連蔓兒讓李氏和她們一起住裡間臥房,李氏沒同意。
「你們小姐妹去住裡屋,我就在外屋。我稀罕這熱炕。」
連蔓兒就給李氏安放被褥。西屋外間的炕上,也像一般的莊戶人家一樣,鋪的是葦席。不過,在葦席的上面,又鋪了一整幅的毛氈。
這氈子是北邊邊境上的牧民,用羊毛擀制而成的,很厚實。毛氈是羊毛本色,沒有經過染色,鋪在炕上,冬暖夏涼。畢竟沒到冬天,今天的炕又燒的熱。連蔓兒給李氏鋪的被窩,沒有緊挨著炕頭。
這一天,人來人往的,大家都累了,李氏就早早地躺下了。連蔓兒、連枝兒和張采雲也回了裡屋。
姐妹們的臥房,也是一間屋子,十分寬敞。裡屋的炕上,也鋪著和外間一樣的毛氈。地上是青磚地面,上面又鋪了一層地板。
這臥房裡的擺設也很簡單。靠著北牆,是一溜的四隻躺櫃。靠東面的兩隻,是公用的。今天收的好些個尺頭,精細物件,就都放在這兩隻躺櫃裡。靠西邊的兩隻,一隻是連蔓兒的,一隻是連枝兒的。
靠西牆,是一個大大的木製梳妝檯,妝檯前是兩隻繡墩。再旁邊,有衣架,還有一溜兩張椅子,椅子中間擺放著一張茶几,茶几上擺放著茶壺茶碗。
姐妹三個進了裡屋,就都上了炕。連蔓兒去拉窗簾,連枝兒從炕梢的木櫃裡面拿出被褥枕頭來,和張采雲一起鋪設在炕上。
躺進被窩裡,她們三個又嘻嘻哈哈地說笑了一陣,才漸漸地睡了。
才睡下沒一會,就聽見外面哐當哐當連著幾聲門響。
連蔓兒立刻醒了,她擁著被子坐起來,將窗簾略微拉開一個角,睜大眼睛朝外面看。
連守信光著一隻腳,另一隻腳上及拉著鞋子,身上披了一件大褂,面衝著外屋門,苦著一張臉站在月亮地里。
「……咋說著說著,你就來氣了,我也沒說啥啊我。這大半夜的,你還把我攆出來了……,這,我今天、我不是沒答應嗎……」連守信可憐巴巴地、壓低了聲音衝著門裡解釋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絮棉花
連蔓兒正看的歡快,突然覺得身邊有些異樣。她微微扭過頭,就看見連枝兒和張采雲也都圍著被坐了起來,而且都將頭挨過來,也往外看。
連蔓兒側著耳朵聽了聽,外間屋裡,啥動靜也沒有。連蔓兒暗暗點頭,李氏肯定是這兩天勞累到了,所以睡的沉。
連守信站在門外解釋,半晌,也沒聽見張氏有什麼動靜。連守信就朝門口走了兩步,似乎是想回屋。就在這個時候,一隻鞋子從屋裡飛出來,砸在連守信的胸膛上。
連守信的身體往後仰了仰,那蠍子就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緊接著,就是關門、上門插的聲音,在之後,是張氏輕輕的腳步聲,往東屋去了。
連守信走到門口,推了推門,自然是沒有推開。他只得轉回身,彎腰撿起張氏扔出來的那隻鞋,隨即就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夜晚,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身上只穿了單衣,即便是連守信,在廊下坐了一會,也覺得冷了。連守信站起身,走回門前,試著又推了推門。門依舊是插著的。連守信就又走到東屋的窗下,抬手敲了敲窗戶。
「他娘,孩子他娘。」連守信低低的聲音叫道。
屋裡張氏早已經在被窩裡躺下了,聽見連守信敲窗的聲音,只是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就不動了。
連守信呆呆地在窗下站了半晌,終於絕望了,張氏是不會心軟來給他開門讓他進屋了。
連守信沒有辦法,只得慢吞吞地從窗前離開,低著頭,往前院去了。
西屋裡,看著連守信垂頭喪氣地去了前院,連蔓兒才將窗簾放下,重新躺回被窩裡。
「大姑把大姑父給趕走了。」張采雲就小聲道。
「嗯。」連蔓兒點頭,「咱不管他們,咱睡咱的。」
「大姑也有脾氣啊,我聽我娘說,大姑脾氣可好了。」張采雲又小聲地道。
張氏的脾氣當然好,不然也就不只是將連守信趕出去那麼簡單了,連蔓兒心裡暗道、想想連守信黯然而去的背影,連蔓兒在被窩裡偷笑了一陣,才又睡了。
第二天,神清氣慡地起來,略收拾了收拾,連枝兒、連蔓兒、張采雲和李氏就到早點鋪子來吃早飯。
張氏和連守信早都起來了,正在鋪子裡忙活。不過,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連守信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神奇,而張氏卻每每躲避著連守信,好似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似的。
「小七,」連蔓兒就偷偷問小七,「昨夜裡,爹上你們那去了沒?」
為了讀書方便,五郎和小七就住在前院。他們住書房的外間,和魯先生的臥房挨著。
「嗯。」小七將一碗拌好的貓飯放在炕上,招呼奶貓大花過來吃。
一般的小孩子,都喜歡個貓兒、狗兒的小動物。但是喜歡歸喜歡,好些小孩子就喜歡抓著小動物玩,而真正有耐心照顧小動物的,並不多。小七就不一樣,也不用大人多關照,他就很有耐心地每天給奶貓大花準備吃的。他還不嫌髒,每天都給大花換貓砂。
不是一天兩天的貪新鮮,而是每天,根本就不用人提醒。
所以,怪不得大家都喜歡小七,也怪不得奶貓大花最喜歡的人是小七。
「半夜裡,我和哥都睡著了,爹來敲門。……就在我們炕上睡了一宿,唉聲嘆氣的。」小七告訴連蔓兒。
「姐,爹和娘生氣了?」小七又問連蔓兒。
連蔓兒點頭,又低下頭附耳對小七囑咐了一番。
「我知道了。」小七眨了眨眼睛,點頭。
大家一起坐下吃早飯,張氏依舊不搭理連守信,幾個孩子也都低著頭,自顧自地吃完。五郎和小七就背了書包準備去上學。
兩個孩子都很有規矩。五郎一一和屋裡的人打了招呼,才往外走。小七也一一地和屋裡的人打了招呼,卻單單沒有招呼連守信,只是垂著眼皮在連守信跟前走了過去。
連守信頓時玻璃心了。
乖乖的、喜歡粘著他,他的寶貝小兒子小七,竟然不搭理他了。
連守信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跟在小七身後。
「小七,你跟誰都打招呼了,你咋不搭理你爹啊?」連守信追出去,問小七。
小七扭過頭,撅著嘴。他也不說話,就是用眼神控訴連守信。
「小七,走了,再晚該遲到了。」五郎在前面招呼道。
「哦,來了。」小七應了一聲,也不理連守信,扭頭就跑了。
連守信被晾在當地,秋末的風吹來,卷著幾片落葉,在他的腳跟前打了個旋兒,又吹走了。
將飯桌收拾了,張氏對趙氏和連葉兒囑咐了兩句,就要回酸菜作坊。現在連家的酸菜作坊又開張了,張氏就主要管著作坊那邊。連記早點鋪子這裡,由連守信看著。
連守信沒敢攔著張氏,他攔住了李氏。
李氏總是要給姑爺面子的。
「娘。」李氏坐在炕里,連守信就側著身子,坐在炕沿上。「……他大姑是這麼提了,親上做親。可我並沒答應啊。孩子他娘跟我嘮著嘮著,不知道咋回事,就生那麼大的氣。」
「親上做親,這應該是好意。」李氏個性溫和,說話也慢聲拉語。「自己家的孩子啥樣,咱自家都應該知道。做親啊,都講究個般配,虧著自己個不好,也不能虧著人。孩子們不般配,這是一生的不如意。手心、手背地,那都是肉。……咱蔓兒的樣貌、人品是啥樣,咋地也得說個差不多的。那差的多的,也不能上門來說不是嗎。」
李氏的話說的很含蓄,直接說連蘭兒做的事不應當,說金鎖配不上連蔓兒,那不是李氏的風格。當然,如果換做是周氏,這個時候肯定是直接罵上了。
不過,連守信也聽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自家的閨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虧著自己個還沒啥,這一生的大事,要是虧著閨女,這當娘的會咋想?這比真拿刀剜她身上的肉還疼啊。你們老爺們心粗,哎。」
李氏說著話,就穿鞋下炕。雖然心裡還有很多的話,但是李氏不能什麼都說,就是這些她能說的,她也不便往深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