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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44:41 作者: 弱顏
    連守信和連蔓兒從上房出來,回了西廂房。

    張氏正拿了盆子從鍋里往外掏飯。晚上蒸的是一鍋高粱米飯,火候剛剛好,將飯剷出來之後,鍋底還留了薄薄的一層鍋巴。

    「娘,鍋巴給我吃啊。」連蔓兒就道。

    「行,娘給你留著。現在先別吃,等會上桌了再吃。」張氏就將鍋巴小心地鏟下來,團成一個飯糰狀,放在剷出來的米飯上面,又在盆子上蓋上了蓋簾保溫。

    「說的咋樣?」張氏就問,「剛才在門口,我都聽見老爺子吵吵說要分家。真要分家?」

    「屋裡說去吧。」連守信說著,就從張氏手中接過飯盆,走進裡屋。

    在裡屋坐下,連守信和連蔓兒就將剛才在上房的事情,跟張氏學說了一遍。

    「蔓兒,你跟你爺說,他要還是讓咱出錢,咱就給出?」張氏聽了之後,就問道。

    「都說那麼明白了,老爺子不能這麼幹。」連守信道。

    這話說的沒錯,連蔓兒那麼說,也不過是為了好聽。

    「他爺真能下決心分家?要是分,可咋分?」張氏自言自語道。

    正說著話,連守禮、趙氏和連葉兒從外面走了進來。連守禮是剛剛從山上收工回來,聽到了風聲,來找連守信打聽。

    「爹真說要分家?」連守禮問。

    「是有這個話。等等看吧,一會爹捋清楚了,就該叫人過去了。」連守信道。

    「咋感覺跟做夢似的。」連葉兒輕聲道,一張小臉蛋興奮地有些發紅,眼睛也閃爍著希冀的光。

    上房西屋,門關的嚴嚴實實地,除了妞妞正躺在炕上睡覺,連守仁、連繼祖、古氏、連朵兒、蔣氏都圍坐在炕上,小聲商議著。

    「老爺子這次,是真的要分家?」連守仁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聽的可真了。我爺說話聲,好像還挺生氣的。」連朵兒小聲道,又扭頭笑著問古氏,「娘,是不是分了家,咱就能搬到城裡去了?」

    「別淨想著回城,這八字還沒一撇那。」古氏嗔了連朵兒一眼,心裡暗暗嘆氣。連朵兒和連蔓兒同歲,可這說話、做事卻和連蔓兒根本沒法比。比如說現在,連朵兒就只想到要去城裡享福,完全沒意識到,分家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如果真那麼簡單,她們現在早就在縣城裡了,難道誰願意在這鄉下地方受罪。老天有時候也很不公平,張氏竟然能生出那麼機靈的閨女來,而她卻生了個笨閨女。

    不過,好在還有連花兒。也許是聰明勁都被連花兒給占了,所以落在連朵兒身上的就少了吧。

    「他爹,這要真是分家,咱咋說?」古氏就問連守仁。

    「我這以後要是還想做官,分家這事咱就不能贊成。」連守仁想了想,就緩緩地道。

    「咱又沒說分家,這不是我爺提出來的嗎?」連繼祖插話道。

    「要是老爺子堅持分,那就好說了。」連守仁兩手握在一起,手指頭輕輕地敲著手背。「那咱就順著老爺子。」

    一家人誰都沒說話,只有一股名為喜悅的氣流在他們之間來回傳遞著。

    「他爹,這分家,你估摸著,咱能分到些啥?他爺和他奶是跟著哪一股過?」古氏又問道。

    「家裡的東西都在明面上,分啥不分啥的,誰也背不過誰去。」連守仁就道,「老爺子和老太太……,身子還都硬實著,我看,他們願意自己過的面兒大。」

    所謂面兒大,是三十里營子這裡的土語,就是可能性大的意思。

    古氏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連守仁的目光就轉了過來,落在古氏的臉上。夫妻倆交換了一個眼色,知道他們這是想到一處了。

    「他爹,話是這麼說,可咱還得往細里想想。他三叔那邊估計是沒啥,可他二叔那人最賴,還有二郎媳婦,說起來這事就是她鬧的。咱得多想想,要是他爺和他奶現在就要歸一股,那咋辦好?」

    所謂的一股、一股人,也是三十里營子這邊的土語,指的是一房、一房人。比如在連家,從連老爺子往下,連守仁這一房的人就算一股。

    古氏所說的連老爺子和周氏歸一股,就是說這兩人和哪一房人過日子,歸那一房人撫養。

    連守仁就沉吟起來,這個年代,若是分家,父母一般都會跟著家裡的長子。要不然,長子就會被人指摘為不孝。

    如果以後只是依附著連花兒做個富家翁,這還罷了。如果以後他要出仕,那這不孝的名聲是萬萬不能有的。

    連守仁有些頭痛起來。

    「你有啥法子沒有?」連守仁就問古氏。

    遇到這種情況,連守仁習慣詢問古氏。當然,這不是說古氏就當的了家,這最後做主的人還是他。

    「要是不分家,這話我就不好說。要是分了家,我打算著,先得把繼祖送縣城去。那有好書院,繼祖在那念一天書,比在鎮上念一個月都強。」古氏並沒有直接回答連守仁的話,而是說起了連繼祖念書的事。「花錢的事,繼祖完全不用操心。我和妞妞她娘辛苦點,再不行,那不還有花兒嗎。她大哥念書用錢,不用誰去要,她自己就得送來。」

    古氏這話,連繼祖當然愛聽。

    「娘,你也別總先緊著我,咱要去縣城,當然是一起去。」連繼祖就道。

    「咱都去了縣城,大半是要靠著宋家和花兒,就怕你爺和你奶跟著咱,不自在。」古氏就道。

    「那就讓我爺和我奶還住老宅唄。老人年紀大了,冷不丁換個地方住,對老人不好。」連繼祖道。

    蔣氏瞟了連繼祖一眼,隨即飛快地收回了視線,臉上看不出什麼感情波動來。

    「繼祖這麼一說,還真提醒我了。」古氏就笑道,「……他爺他奶在老宅,咱吃點虧,那一股幫咱照看老人,咱的地就給那一股人種,房子也給他住。這些換成錢,啥都夠了。咱就進城投靠花兒,你們父子倆專心念書,等啥時候考出個功名來,那個時候,又有另外的說法。」

    連守仁聽得不由得眼睛一亮。

    古氏說的這個法子好啊。連家就剩這一點東西,分成幾股,他們能得到的非常有限。有連花兒和宋家的照應,他們當然不會將這麼一點東西放在眼裡。而將這些東西當做連老爺子和周氏的撫養資費,誰也不能說他不孝,不撫養老人。

    若是他不做官,就一直保持這樣。若是他做了官,到時候就說連老爺子和周氏一直都是他撫養的,他並沒有單獨分出去,那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就這麼辦。」連守仁右手握拳,擊在自己的左手掌上。

    「他爹,凡事我們都聽你的。」古氏就笑道。

    東廂房門口,連芽兒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手裡坐著針線。她是被打發出來望風的,屋裡,連守義一家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商量著對他們一家的未來非常重要的事情。

    說是一家人商量,但是二郎、三郎幾個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發言最多的只有兩個人----連守義和趙秀娥。

    趙秀娥飽飽地睡了一覺,又吃了二郎給她買回來的醬豬蹄,她現在精神抖擻,完全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病態。

    她正一邊掰著手指頭,鮮紅的嘴唇仿佛是蜜蜂的翅膀飛快地扇動著,旁邊的何氏、二郎、三郎等人都看著她,似乎是被她給說暈頭了。

    連守義的表情卻是越來越歡喜。

    「二郎媳婦,你說的好啊。咱就這麼辦,二郎媳婦,二郎最笨,一會可就看你的了。」連守義笑著對趙秀娥道。

    「該我開口的時候,我當然會說。可這事,爹、娘,你們得打頭陣。」趙秀娥挑眉道。

    第三百三十章鬧分家

    與連守仁和連守義兩房人口不同,三房的連守禮和趙氏只是坐在連蔓兒家,安靜地等待著,直到連秀兒過來傳話。

    「三哥,爹和娘讓你過去。」連秀兒沉著臉,嘴角往下耷拉著,一副誰欠了她米還了她糠的模樣,「四哥,還有你,爹讓你也過去。」

    連秀兒說完話,瞧也沒瞧連守信,一扭身就走了。

    連守禮先站起身,連葉兒拉著趙氏也站了起來。連秀兒傳話,並沒有讓趙氏去,但是分家這件事,關係到家裡的每一個人。

    「我和我娘也去。」連葉兒就道。

    「是該去。」連蔓兒點頭,「該說話的時候,還得說話。」

    「嗯。」連葉兒點頭。

    「老四,一起走吧。」連守禮就叫連守信。

    「孩子他娘,那我就過去?」連守信也站起身。

    「都叫你了,你就去看看吧。」張氏微微嘆氣,雖然他們分家出來,自家的事都只自己操心,但是上房可並沒有將他們當做外人,一有事,總少不了要叫上連守信。

    「咱已經先分出來了,他們再怎麼分,也沒咱們啥事。你就帶著耳朵去就行,啥也別說。」張氏手裡拿了笤帚,說要給連守信掃掃衣裳。等連守信走過來,她就在連守信耳邊低聲的囑咐。「一窩一塊的,他們愛咋爭,就讓他們自己個爭去。他爺、他奶壓得住,咱最小,說啥都不合適。」

    「我知道。」連守信點頭應承。

    「娘,你不去聽聽?」連蔓兒就問。

    「我,」張氏瞄了連守信一眼,她心裡不願意去看周氏的臉色。「我去幹啥,沒咱的事。該吃飯了,你啥時候能回來?」

    「誰知道這事。」連守信搖了搖頭,「你們娘幾個先吃吧,給我留點飯菜就行。」

    「娘,我也跟去聽聽,要吃飯你叫我一聲。」連蔓兒說著話,就跟著連守信往外走。

    「這孩子,這個好信兒勁兒的。」張氏看著連蔓兒蹦蹦跳跳的出了門,無奈地搖頭道。

    所謂的好信兒,大概的意思就是說一個人好奇心特別重,什麼事都想知道。

    其實連蔓兒還真不是好信兒,上房再次分家,從道理上是跟他們沒關係的,但實際上就難說,所以她還是很關切的。

    眾人都往上房東屋走,一會工夫,屋子裡就坐滿了人。

    「小孩崽子都來幹啥?」周氏看見連蔓兒、連葉兒幾個,就瞪起眼睛道,「都出去、出去,該幹啥幹啥去?……都不走是吧,那咱今天這事就別說了。」

    連蔓兒、四郎、六郎和連葉兒就這樣被趕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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