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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有進堂屋，隔著大老遠就能聽到裡面傳出安小萍的哭鬧聲。

    伴著那道哭聲的，卻是李慧榮跟安常福爭吵的聲音。

    安常福執意要將大閨女嫁給郭順軒，也同意對方聘金少給「一點」的要求----那郭溫飽出了名的吝嗇，說是少一點，那一點可能得是別人家的聘金的一大半！

    李慧榮因為安小萍鬧了一回上吊，死裡逃生，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將大閨女嫁給郭順軒。

    「已經傳得整個生產隊的人都知道了，還怎麼瞞下去？」安常福怒道，「你不讓你寶貝大閨女嫁給郭家小子，以後誰還敢要她？等著守活寡嗎！？」

    「孩子不願意嫁就算了，你這非得要逼著她去死，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孩子爸才甘心麼。」李慧榮紅著臉，怒吼道。

    安常福不吱聲。

    忍了一會心中怒火，才出聲吩咐李慧榮道，「你進去再看看，順道告訴她，這事情她咎由自取的，沒得商量！」

    李慧榮紅著眼，「你這分明是逼著她往死路走！」

    「郭家小子哪點不好了？還輪得到她這樣不檢點的人來嫌棄。」安常福沉著一張臉龐，不耐煩的反問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懟。

    安小福勸不住憤怒的兩人，又嫌堂屋氣氛悶，躲到了院子，抬眼就看到對邊的安小暖走了過來。

    「裡面爸媽正在吵架。」安小福悶悶不樂道。

    安小暖眼尖，看到安小福褲兜里露出的捲菸，旱菸袋被安常福摔壞了，連著幾日都沒有抽菸了。安小暖問安小福要了那根煙。

    又到廚房找了火柴盒，這才進到堂屋。

    裡面安爸安媽看到最寵愛的小閨女進來，兩人默契的抿唇停了一瞬，都怕吵鬧的太兇嚇壞安小暖。

    「爸，抽菸，這是剛剛在郭叔叔家拿的煙。」安小暖說道。

    安常福伸手接過捲菸，叼嘴裡劃亮了火柴，深深吸了一口，隨著煙霧噴吐出來，憤怒的表情也舒展起來，坐到近處一張椅上。

    好久都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安小暖將倒好的一茶缸熱水端給李慧榮，安小福見狀搬了一張椅子讓李慧榮坐下。

    堂屋靜的一瞬間，屋內掩著被子躺的安小萍，心頭慌亂地跳了起來，害怕事情突然生了變故。

    「爸。」

    安小暖輕聲喚道。

    安常福擰著眉頭，眼神憂愁的看著安小暖，很想說什麼，又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他心裡比李慧榮還要苦悶，那個郭溫飽拿安小萍跟郭順軒，還有那個劉老漢……他們三人之間發生的事，來要挾安常福。

    要是聘金不少一半，嫁妝照慣例多給，郭溫飽就把這樁大醜事抖出去。

    「咱們不著急決定姐的終身大事，好嗎？」安小暖放柔聲音，商量道。

    安常福下意識就想把郭溫飽那番威脅說出口。

    嘴唇微掀，話到嘴邊還是咽回肚中。他沒想到，自己風光了大半輩子，到那裡都受人尊敬，到頭來卻因為大閨女的事，丟盡了顏面。

    「就算沒有郭順軒，姐肯定還可以碰到其他更好的家庭。」安小暖看安常福驟然變色，趕緊笑嘻嘻道，「像咱爸這麼厲害的人，有什麼事能難得倒嗎？再說了，姐到明年才讀初三，什麼都等畢業了再說，不好嗎？」

    郭溫飽那邊倒是沒有催促什麼時候。

    只是落了話柄在郭溫飽那裡，他遲早都是得將安小萍嫁到郭家的，免得風聲敗露，他大閨女嫁出去，一輩子都得受人指指點點，連帶著安家都得跟著遭人嘲笑。

    安小暖打斷他的思緒，求道：「爸，你就答應我們一回吧，等姐初中畢業了，咱們到時候再提這樁事，好麼？」

    安常福沒吱聲，也算是同意了安小暖的請求。

    一家人在堂屋裡開了燈吃了一頓晚飯。安小萍的飯菜，還是李慧榮給她端進去。

    夜間。

    安小暖睡不著覺。

    總覺得邊上那張床上，安小萍在盯著她。安小暖轉過身，果然借著窗外灑進的朦朧月光，看清那邊安小萍睜著眼睛，目光怨毒的盯著她看。

    對視那一瞬間，又突然消失不見。這一次，安小暖卻不覺得自己看差了眼。

    安小暖真真切切從安小萍身上感覺到濃濃的恨意。

    「爸他還真是聽你的話呢。」安小萍酸溜溜地說了一句，沉吟了片刻，又自言自語道，「為什麼，我樣樣都不如你，就連我的運氣都那麼糟糕呢。」

    安小暖抿唇無語數秒。

    然後起身，走過去將桌上那盞煤油燈擰亮起來。

    盯著那邊神色悲傷恍惚的安小萍，安小暖提起煤油燈，在安小萍周邊晃動了一下。

    安小萍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來，蒙了一層迷惑，凝視著柔和光芒下，皮膚細膩，眉目如畫的安小暖，心裡又添了一層堵。

    「姐，看到了沒有？」安小暖出聲道。

    安小萍不耐道：「看到什麼？」

    「這盞煤油燈。就像姐現在身處在黑暗，所以只看到黑暗，如果換個角度想，或許沒有姐想的那麼糟糕，指不准姐什麼時候就找到煤油燈，一擰，視野就亮起來了。」

    安小萍擰著眉，沒好氣的瞪了安小暖一眼。

    「你別跟說這些歪理，我都聽不懂，也根本不想懂。」她心裡煩著。

    所有煩惱都找不到宣洩口，壓抑的讓她更加憎惡安小暖，要不是因為安小暖，那一晚她不會出去，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