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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03:16 作者: 洋洋兮與
付清台正歸置方才蘇銜青用過的筆墨,將它們一一掛在筆架上,凝視出神。
一個月前,他在夢中想起了前世所有的記憶。
知道自己不久之後就會被家中父母催著回家,與程昭昭定親——
那個滿上京最陽光明媚的嬌氣包大小姐,那個他自小喜歡,傾慕了許久的乾安侯府大小姐。
可是她不喜歡他,前世的她那麼愛笑,嫁給他之後倒是逐漸收斂起了氣性。
他們是因為家族原因結的親,所以夫妻關係寡淡,相敬如賓。
這沒什麼不好。
卻也沒什麼好。
新婚兩月的時候,他提出皇帝要他去嶺南,她輕飄飄地,便讓他去了。
滿不在乎的模樣深深刺進了他的心底。
那時候的他便想,是不是這樁婚事結錯了,他不該束縛住程昭昭,她不開心,他便也不開心。
如果重來一次,他或許會選擇給她自由。
而他沒想到,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竟然實現的這麼快。
他死在嶺南的任上。
重新睜眼的時候,他還尚未同程昭昭定親,家裡母親正催來書信,要他回京。
他把信件擱在了最角落,輕描淡寫地回了封信,告訴家裡蒼南山書院課業繁忙,他一時半會兒都回不去。
他以為他拒了這門婚事,就可以萬事俱休,不想,程昭昭上山來了。
與他同樣回想起了前世記憶的程昭昭,為了不同他定親,比他還要煞費苦心的多——
她竟然以為他馬上要回京準備與她定親,所以大搖大擺地逃到這蒼南山書院來了,一路還經歷了不少風波。
平日裡那樣嬌滴滴的一個大小姐,摔了一跤都要人哄半天,他都不敢想她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
他眼皮終於抬了抬,道:「我大概過幾日便回去,你要不要與我一道,都隨你,留在山上也挺好,還能多幫我照顧照顧她。」
沈願露出個抓住狐狸尾巴似的笑:「肯說實話了吧?適才如果銜青同意你說的,將她送回上京,是不是你就不回上京了?」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她若在上京,你就繼續待在蒼南山;她若在蒼南山,你就打道回府回上京,是嗎?」
「還要我替你多加照顧她,告訴你,我可不是你,想不到雨夜裡要為她送驅蟲香,也想不到第二日要為她換褥子換錦被,更想不到她病里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我還不會下廚,照顧不了她金尊玉貴的肚子,你想把人託付給我,那指定是找錯了。」
他一頭栽進自己的被子裡,趴著問:
「你是不是從前得罪過這程家五妹妹?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卻又不敢叫她知道,怎麼,你知道她厭惡你,不想見你?」
厭惡?
付清台渾身都遲鈍住了。
她對他……厭惡嗎?
他只以為她是不在乎他,原來還有個詞,叫厭惡。
成親兩個月,她對他的確都沒有過好臉色,新婚那段時日,她的臉上也從未顯露過高興;
他從未近距離接觸過姑娘,笨拙地為她一一擺平所有煩惱,只想要將自己的心意表達給她,可換來的也只是她不屑一顧的理所當然。
蜷起的十指漸漸握緊,他神色低沉到如同深淵難測。
沈願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訕訕道:「我瞎說的,你別往心裡去,你若當真喜歡……」
「她厭惡我。」
他聽見付清台落寞到極致的聲音。
「你說的對,她興許……真的厭惡我。」
—
程昭昭用過午飯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覺,近傍晚的時候醒來,瞧見天邊霞光正好。
山月為她端來湯藥和晚膳,順便還把今日洗乾淨晾曬好的袍子收了回來。
是兩套圓領白袍的衣裳,同她昨日見到的那些學生們穿的一樣,還有兩根細繩腰帶,能簡單勾勒出身形。
「聽說這蒼南山書院課堂不分男女,衣裳也不分,奴婢今日瞧見表少爺已經換上了這白袍子,倒的的確確是俊書生的模樣。」
山月抱著衣裳樂道:「小姐再休養幾日,便也可以同表少爺一樣,換上這衣裳去上課堂了。」
「我去哪個課堂,可有定了?」
昨日院長只定下叫蘇銜青去凝輝堂,對程昭昭倒還沒有吩咐。
山月搖搖頭:「怕是還要經學究考校過後才能給小姐安排吧?」
畢竟蘇銜青是在正經的國子監學到差不多了才來蒼南山,程昭昭從前卻只是在雲陽侯府中同小姐妹們聽女夫子教導,師長不知她的學問功底如何,倒也不好給她安排課堂。
「奴婢打聽過了,這蒼南山的課堂,依次分為朝知堂、懸知堂、明暉堂以及凝輝堂。」
「朝知堂是最基礎的,聽說那裡多是十一二歲的學生,而凝輝堂是要求最高的,據說能升上去的,大多鄉試都不是問題呢。」
「是嗎?」
程昭昭興致缺缺。
她倒不奢望自己能進什麼凝暉堂,但是照這個次序來,起碼得進個明暉堂吧?
雖不是真心來讀書的,但怎麼也不能丟了乾安侯府的面子,若是最後只落個「知」字輩,豈不丟人?
思及此處,她同山月道:「你明日幫我去跟銜青打聽打聽,一般國子監的考校都是考的什麼內容,越詳細越好,我好準備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