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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8:00:23 作者: 洛水伽楠
    他說:「我帶著糧票,到老鄉家去吃就行。」

    韓兌也沒堅持,就說:「那也好。」

    他主動短暫結束採訪:「趙記者,你先去吃飯,我也正好消化緩和。趙同志,我說句實話,你的提問實在太有深度,每次都能觸及核心和靈魂,有些費人。」

    趙記者從未聽到如此清新脫俗的誇獎,心花早已怒放,也就表面還保持平靜,他說道:「對不住,韓同志,你休息一下,我們下午繼續。」

    他先吃個飯,再琢磨幾個更加觸及靈魂的深度問題。

    趙記者說是要隨便看看,他東晃晃西蕩蕩,很快,就到了村子南邊。他看到一幫知青在棚子外面做飯,一看挺有意思,就湊上去問能不能把飯派到他們這兒,他給錢和糧票。

    做飯的是秦直和週遊,考慮一會兒就答應了。

    趙記者跟他們一聊,趕緊自己真找對地方了。

    這些人也有很多材料可挖。

    週遊同志也是一個改邪歸正的典型,週遊說起來是聲情並茂:「我是一個知青,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但真正讓我受到教育的是我們韓隊長,是他指引我走上正路,也是他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記得去年冬天,北風哪個吹,雪花哪個飄,我凍得像寒號鳥……」

    秦直:「……」你接著編,接著演。

    趙記者的筆刷刷地記著,不停地問:「然後呢?後來呢?」

    趙記者在記,周圍的人都端著飯碗圍上來看週遊現場表演。

    趙記者以為大家來圍觀他,趕緊坐直身體,表現得更像一個記者。

    採訪完週遊,他還想採訪秦直,採訪前,還先跟秦直套了個近乎:「秦直同志,我跟你哥哥很熟。我來韓李村前,先找他聊過。」

    秦直不動聲色地問道:「關於你的這次採訪,我哥說什麼了?」

    趙記者笑道:「你哥說我不一定能採訪到韓同志,說他是一個低調的人,年輕臉皮又薄。不過,還好,韓同志被我說服了,答應接受我的採訪。」

    秦直大為震撼,他哥竟然如此信口開河,顛倒黑白?所以他們家真正正直的人其實只有他?

    趙記者看到秦直的神態,以為他是因為自己受到震撼,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驕傲:他的專業能力毋庸置疑,不論遇到誰都能打開局面。

    第097章 沒白來,沒白來說

    趙記者越跟這幫知青聊, 越覺得有東西可挖,太有報導價值了。一篇篇腹稿都打好了:《廣闊天地煉紅心》、《知識青年沖在第一線》、《與貧下中農在一起的日子》。

    趙記者決定以後要常來韓李村走走,真是素材寶庫啊。

    大家正在吃飯, 陳月香端著一笸籮包子和一盆菜湯來了。

    眾人趕緊起身熱情招呼:「陳姨, 您又給我們送吃的。」陳月香挺喜歡這幾個年輕人。平常做點好吃的都會給他們送點,大家對她也是投桃報李,時不時地送塊香皂之類的小東西給她。雙方相處得十分融洽。

    趙記者一聽是韓兌的媽,不禁眼睛一亮, 上前打招呼。

    陳月香打量了一眼趙記者,這人二十五六歲,長得平頭正臉, 看著挺隨和。

    她本來對記者有些發憷, 後來轉念一想, 這人都被她兒子忽悠過來了, 應該也不太精明, 她應該能應付, 於是信心倍增。

    陳月香像一個見過世面的人, 神色坦然, 像跟村里年輕人拉家常一樣:「哎呀,你就是趙記者, 瞧你這長相可真俊,又有文化又有見識, 你爸媽有你這樣的兒子, 得多驕傲啊, 半夜都得笑醒。」

    趙記者聽著陳月香這樸實無華的稱讚, 心中十分舒坦, 心說, 秦肅同志說得沒錯,韓李村的鄉親們就是淳樸。

    趙記者順利地跟陳月香攀談起來,陳月香熱情地招呼他吃包子:「這包子是用嫩野莧菜包的,你也嘗嘗。」

    趙記者客氣兩句後拿了一個包子吃,包子果然好吃,皮薄餡鮮,越吃越想吃。

    趙記者吃完包子,開始把話題往韓兌身上引:「陳阿姨,我上午跟您兒子韓兌聊過,他真是個難得的年輕人,一心為公,踏實能幹,低調謙虛。」

    陳月香一聽這判斷,心裡已經確定這個記者確實不難應付,心裡就更有信心,神色也更加自然。

    趙記者心裡也暗暗稱讚:不愧是韓同志的媽,瞧這氣定神閒的樣子跟一般社員可不一樣。

    趙記者由衷地夸道:「陳阿姨,您可真會教育兒子,為社會培養出這麼好的人才。」

    陳月香謙虛道:「嗐,我大字不識幾個,哪裡會培養孩子,幾個孩子全是散養的。主要是咱們社會主義國家好,家裡又都是老貧農,根子正,學校教得也好,他又天天讀馬克思和領袖的書,熏時間長了自然就好了。」

    眾人看著侃侃而談的陳月香,不由得面面相覷。

    他們都有一個疑問,到底是因為韓兌這樣的兒子才造就這樣的媽,還是因為有這樣的媽才養出韓兌這樣的兒子?

    趙記者又向陳月香打聽韓兌下午的行程,說上午的採訪時間太短了,很多問題都沒聊透。

    陳月香長長地嘆息一聲,抱怨道:「我這個兒子啥都好,就是太不顧家。當記分員那陣,他放著家裡的活不干,去幫別人干。當上隊長以後呢,更過分,除了吃飯睡覺,幾乎不沾家。一會兒去磚廠,一會兒去田裡,一會兒又去磨坊。他下午要幹啥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呆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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