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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原來是往紀央城去是掩人耳目,陸從淵真正要去的是肅州。
肅州糧一事倒沒那麼難解決,只要趕在陸從淵之前與肅王談妥,此事就還能成。
可元蘅總覺得沒那般簡單。
以陸從淵的性子,不會如此衝動行事。
太安靜了。
她能聽到自己胸口的心跳聲。
向來遊刃有餘的元蘅終於後知後覺地咂摸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強烈的不安最能吞噬人,如同弓弦被拉成滿月之後的緊繃。
轉身進了書房之中,她提筆蘸墨寫下一封書信。封好之後遞給那個方才的密探:「你現在去江朔,將此信送到凌王的手中。切記,務必是他親手拿到才可以。」
第104章 虛罪
忙完手頭的瑣事, 漱玉回到雪苑時已經是後晌了,天亮得晃眼,是啟都難見的晴日。
開了春, 雪苑便生了些許雜草,清晨時來過人清理, 濕潤的地上尚能見掃帚刮過的細痕。府中人用心, 就連之前被風吹裂了的窗子也重新刷了油。
院子裡的花架子上纏著的枝條已經抽了芽,翠生生的, 襯得這個府苑沒有之前冬日那般死氣沉沉。
元蘅還在書房與人議事。
桌上的飯食沒有人動過。當今這時節沒什麼能嘗的菜蔬, 於是廚娘便熬上了一碗鯽魚湯。漱玉用手背碰了瓷盅, 已經是冰冰涼的了。
正準備去書房尋人, 元蘅便回來了。
「飯都涼了。」漱玉見她疲倦神色, 已經眼底的青痕, 只是提醒, 「我吩咐人重新再做。」
元蘅搖了搖頭:「熱一熱就好。」
在軟榻上坐下,她閉目按在自己的鬢角, 問:「幾日了?」
漱玉知道她在問什麼,猶豫了片刻:「二十六日了。」
「二十六日……啟都到江朔, 快馬十餘日就能折返。怎麼到如今還沒有動靜呢……」
元蘅想不通究竟是何處出了岔子, 畢竟路途遙遠, 所有的思量都抵不過變數。現如今朝中沒有任何關於江朔的消息,就好像聞澈消失得一乾二淨, 連個流言也沒有。
最讓她不安的是,陸從淵也沒回來。
端了熱好的鯽魚湯來, 漱玉遞給她:「別想那麼多, 我瞧著你就是思慮過多病才總不見好,今日這魚湯熬得真鮮, 剛才熱好,將它老實喝了,然後就小憩片刻,靜等消息便好。人之身才是本錢,身子垮了,那可就什麼都沒了。」
嘗了一口湯,結果沒留神湯太燙,元蘅皺著眉往外吐舌頭,心裡的那點鬱結全散了,驚道:「殺我啊這是……」
鮮少見元蘅這副模樣,漱玉笑得停不下來,將湯接了回來放回案上:「都說了剛熱好的。你心思不在魚湯上,自然聽不到我說的話。」
在聽說陸從淵可能往肅州去之時,元蘅已經讓蘇瞿著手抓緊辦此事,前幾日來信說辦成了,肅王願意運糧之路從肅州城內開闢,也願意將餘糧用於供給軍需。
肅王聞澄沒什麼旁的要求,只是要銀子。
誰給價高就應了誰的,畢竟其中利害關係他也是掂量得清的。很快就秋收,再不會有人求著他順著他,而屆時朝中之人便再沒人與他站在一處。
聞澄想要銀子又想保命,答應蘇瞿是唯一的法子。
分明此時已經辦下來了,元蘅竟不知這個陸從淵時隔一月還未折回,究竟是在做些什麼。這種關頭,她怎麼能有心思專心地飲湯用飯。
「心裡不安。」
聽元蘅這麼說,漱玉問:「肅州糧之事已經妥善解決,那肅王也不像是會出爾反爾之人,想來此事已經板上釘釘,不會再變了。」
元蘅將外衣解了下來,隨手搭在小臂上,若有所思地摩挲著衣物上的金絲織鏽,心口悶著煩躁:「總覺得哪裡不對。阿澈收到我的信,不會耽擱這般久的。你沒覺得太安靜了麼?」
「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
話還沒說完,漱玉無奈地打斷她:「你就是太擔心他了,什麼事都沒有。沒有糧草的後顧之憂,凌王殿下在江朔定會百戰百勝。等赤柘之亂徹底平息,他就回來見你了。」
是麼……
那樣最好。
這般好的設想終究是設想,元蘅不允許自己沒有任何後手,只靜等著好事降臨。
畢竟從下了回啟都的決定之時,她便已經做好了可能會死的準備。而如今的安逸與所有的設想都截然不同,好像陸從淵忽然就丟下了所有的野心,安分得不像是他。
她還是坐直了身子,猶豫良久,道:「寫信給元媗,五成燕雲軍,即刻往燕寧府來。」
「嗯……」漱玉攪拌著魚湯,後知後覺地聽清了元蘅在說什麼,震驚道:「嗯?多少?」
擱下碗盞,漱玉站起了身:「你瘋了?之前你答應崔志,派了一支燕雲軍在此,是聞臨不與你計較。五成兵士離開衍州,可就是造反了!」
元蘅卻抬眼看過來,眸中閃過的寒色令漱玉覺得陌生。她聽見元蘅說:「十二衛兵權如今在聞臨手中,衍州又那般遠。我什麼都沒有,怎麼與他談條件?我不管旁人怎麼說我,總好過任人魚肉。」
***
暮春,天色沉沉欲雨,值房中悶熱異常。
元蘅身上薄薄的官袍將要被汗浸濕,散落的碎發黏在脖頸之上,總之不怎麼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