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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漱玉有些急:「是有何要事麼?你臉色不好。」
宋景眼底的郁色斂去,掀起眼帘時又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明朗,擺了擺手落座,將漱玉喚到自己跟前,輕柔地撫摸了一下她的指腹。
漱玉並未設防,任由他將自己的短刀抽去了。
「待會兒,宮中有人要來,別讓人知道你在此處,怎麼進來的,你就怎麼悄悄出去。」
這番話聽得漱玉不明白,但她知道此刻宮中來人,宋景還這副神色,絕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他們為何這個時辰來?」
宋景唇角扯了下:「想來是問我爺爺的病情罷。」
絕不可能。
漱玉朝他走近一步:「你既不走,我也不躲。宋景,你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一直很容易被看穿。」
即便如今的宋景總是穩妥持重的模樣,也改變不了他心思單純。過往翻牆玩樂被人捉了,他也是儘可能岔開話題哈哈一笑,然後轉身就溜。安遠侯罰他抄書,他雖嘴上罵罵咧咧,看著也不情不願,但該抄的書,一頁都不會少。
心思如淨水,才會騙不了人。
她的堅定出乎宋景的意料。
他的心似乎漏跳一下,整個人都放空了。良久,他妥協,啟齒:「那你可以留在此處,與小宗一同躲在柜子後面。但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宋……」
「聽我一回話,漱玉,當我求你了。」
如果註定會很狼狽,那這種狼狽至少不要被漱玉親眼瞧見。意氣風發無限風光的侯府世子,終有走到絕路的一日。
來人是陸鈞安。
宋景沒想到。
當初啟都城中的兩個紈絝是死對頭,幾乎無人不曉。陸鈞安仗著陸氏的勢力,也壓根沒將安遠侯府放在眼中。兩人但凡在茶肆酒館中遇上,也多半都是宋景吃虧。
安遠侯的教養不允許宋景在外欺負人,因此大多數時候都是宋景被陸鈞安欺負。
每回兩人打了架,宋景回侯府,也沒得到過安遠侯的寬慰。大部分都是被罰跪祠堂抄書。
當初聽說聞澈從俞州回來,他最高興的就是,以後陸鈞安再也不能處處壓他一頭了。
陸鈞安即便如今在朝中謀了一份差事,也仍舊改不掉他那一身輕浮氣。
推開門瞧見抿著唇半點笑意也沒有的宋景,他敷衍地行了一禮,之後便毫不見外地在椅子上坐下了,隨意地抖著腿,把本就不怎麼結實的椅子晃得吱呀響。
見宋景捧著杯盞飲茶,陸鈞安覺得好笑:「喂,你是被老侯爺揍乖了?連性子都轉了?飲個茶都裝模作樣。」
杯盞落在案上,宋景抬眼看他,「不知陸三公子有何貴幹?」
陸鈞安愣了下,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叫我什麼?誒呀……風水真是輪流轉。」
他走向宋景,將摺扇輕佻地拍在了宋景的肩上,「你也有唯唯諾諾敬稱我的時候?」
以前兩人遇上了就打架,宋景被揍得鼻青臉腫,也要罵罵咧咧地喚他「陸三狗」。兩家大人都不怎麼管,只當小孩子不懂事。
只是現下兩人都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
拂開他的扇子,宋景彈了彈本就不存在的灰塵,冷眼上挑地對上陸鈞安的視線:「侯府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若是無事,陸三公子請回罷。」
陸鈞安的手僵在半空,旋即將扇子收回了袖袋,袖手而立:「誰說無事?今日是有陛下口諭要傳。你也知道,如今陛下是我妹夫,對我妹妹雲音那是千恩萬寵。我呢,也算稍微沾了那麼一點光。今日你這侯府,我踏進來,也算底氣足。」
「底氣足?」
宋景輕笑,拍了拍手,府中的家丁全都聚了上來,個個手執長刀。
看到這副場景,陸鈞安的笑凝住,舔了乾裂的唇,將笑收了回去:「怎麼?要動刀?宋景,你也不瞧瞧如今府外的羽林軍。我死在這裡,你們侯府都得陪葬。」
宋景沒有什麼表情:「侯府陪葬了,你的妹夫也得給我陪葬。你不信,就看著。」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之言,陸鈞安氣不打一處來,神色漸狠:「你還不知道罷?你那元蘅表妹,看上了內閣次輔的位子,如今正在往啟都來,以表歸順。江朔是個爛攤子,聞澈不死在那裡已經不錯了。你,拿什麼讓陛下給你陪葬?」
守在外頭的羽林軍聽得裡頭的動靜,其中一些已經持刀而入,兩波人就這麼僵持著。
侯府不肯歸順新帝,是新帝的心結。巧取行不通,便只有強奪了。
宋景道:「所以你帶來的口諭到底是什麼?不說的話,慢走不送。」
陸鈞安站在原地沒動,只是一個眼神,羽林軍中為首之人已經抽刀,抵上了宋景的脖頸。
「十二衛如今快成你侯府的私兵了,不見調令,竟連陛下都使喚不動。今日陛下要我來取調令。你也不想血濺當場罷?我們好歹一同上過學,也算有些情誼,別逼我把事做絕了。」
果真是強奪。
宋景一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日。
「我若不給呢?」
陸鈞安輕笑:「蘇太后是陛下生母,陛下孝順,擔心蘇太后在深宮無人說話,太過於寂寥,便將你母親傳去了。你若不給,你母親……不好交代啊。」
宋景捏緊了指骨。
今日他被傳召進宮原來個幌子,只是想將他給引開,好藉此機會帶走他的娘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