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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梁蘭清苦笑了一聲:「女子頂罪,總是很容易被世人接受。就連所謂的扶泓兒稱帝,也只是陸家人為了名正言順而所尋求的方式。他們手中需要一個皇子,這樣的謀反才更容易被朝臣接受。只要在位之帝永遠年幼,這北成的天下就永遠在他們的手中。他們用各種方式逼迫太后做下這件事,逼迫太后答允。」
說到底兵權在陸家人手中,聽政多年的太后實在只是一個深宮中的女子。
她無能為力,也阻止不了。
聞澈問道:「後來呢?」
「後來……」
梁蘭清道:「後來之事更令人想要發笑了。」
這些年梁蘭清帶著真相活著,卻在史料之中已經死去。所有的痛苦和折磨只讓她一人徹夜難眠。
她本想此生都不會再有機會把這些事告知另外的人。
「當時啟都中亂成了一鍋粥。有人在晴日裡演了一出忠君大戲,可是是忠是奸都聽他一人空口辯白了。當年紀央城外的那場廝殺,姜家和陸家誰是來勤王的,誰是來謀逆的,根本就說不清楚。陸家人拿出那些姜家與太后謀逆的書信,可見是早有準備。這些信,讓姜家百口莫辯。最後一道聖旨下來,殺盡了……」
她並未直言,陸家人或許就在紀央城外等著,等著宮中那場叛亂傳出勝負。
贏了,殺進啟都。
輸了,帶了姜家「餘孽」將功補過。
元蘅揉著自己的衣袖,道:「我明白了。當年的姜牧是被陸家人騙去的。是陸家人假冒陛下之名寫信向姜牧求救,只為了把姜牧騙去紀央城,將叛賊的污名推給他和太后,最後陸家人繼續明哲保身。就算陛下心有疑慮,但無奈證據確鑿,加之陸家人餘威尚在,陛下沒有旁的路可走。」
沒有旁的路可走,所以太后自戕了,姜家滿門抄斬了,而梁蘭清是這場叛亂中唯一一個帶著真相活下來的。雖然不知皇帝這點惻隱之心來自於何種原因,總歸是將真相留在了這個世間。
梁蘭清輕笑:「陸家人輸了,向皇帝奉上了一半兵權。比起硬碰硬與陸家人死磕到底,這無疑是個最折中的法子。所以我很能理解皇帝這些年的隱忍。當年的事就是一筆糊塗帳,這火燒對了才能將沉疴消個乾淨,若是燒錯了,恐將自己燒盡。慢慢耗,最安心。」
她選擇了原諒皇帝,卻將自己困在琅州。
這樣的女官,不該在史書上留下那樣的名聲。
這些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可真正在這裡聽她講起,又覺得分外殘酷。
聞澈一時無言,心中隱痛。
不想再提這些事,梁蘭清忽然問及:「阿澈,你為何忽然來此?我記得元姑娘說過你有事要忙啊……」
「……」
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總不能說自己才將元蘅哄好了。
聞澈道:「她……跟您提過我?」
梁蘭清挑了眉:「是說過你是家中的……」
「梁夫人!」
元蘅急忙打斷了她的話。
梁蘭清意會地笑了一聲,然後起身道:「今夜太晚了,有話明日再談。」
她人前腳才走,聞澈就將元蘅的去路攔住了,小聲問:「我是家中的誰啊?」
第86章 爭吵
見元蘅別過臉不肯看他, 聞澈想要撫摸她鬢邊碎發的手停在半空,微微抬起她的下頜,見她並未回絕, 才試探著撫至她的唇角,輕聲重複:「我是家中的誰啊?」
「家中恃寵而驕的『皎月』。」
元蘅去踩他的腳。
就是恃寵而驕才貼切, 不然方才還只會撲了人就跑, 現在得了句好聽的,竟又粘著人不肯走了。
皎月, 宋景的那隻慣會搗亂的貓。
聞澈倒是很認真地思忖了『皎月』的模樣, 輕輕笑了一聲, 眼神在落在她的鼻尖上, 小聲道:「我有『皎月』那麼好看麼?既然好看, 能讓你消氣了麼?」
提起好看, 元蘅忽然想起了容與的模樣, 開口故意氣他:「容與那張臉倒是不錯,就是不知你還能否找到那張麵皮?找得到就消氣……」
這回換他氣惱了。
才漫出來的一點柔情蜜意被此人一句話全給塞了回去。
他手中施力, 捏著元蘅的下巴迫使她抬高,然後與他對視, 眸中的那點不高興全都涵在裡面了。他就是要她瞧清楚。
「你喜歡那張臉?」
「起初是。」
「我不准。」
聞澈酸得要死。
哪裡知道他惹了她生氣, 還得將那副易容之貌找出來才能哄?這算什麼奇恥大辱, 她難不成只喜歡那張臉?
還起初是,起初也不准!
可他在元蘅面前, 終究只能撐這一口氣,沒一會兒氣勢就弱了下來, 語聲可憐近乎祈求:「那, 那張臉和我,你定然更喜歡我多一點, 對不對……」
「撒嬌精,不喜歡。」
明白她口是心非,聞澈還是被一句「撒嬌精」哄得滿意了,伸手攬了她的腰,一拉一扯之間將她抱緊在了自己的懷裡,然後笑了:「說好了明日聽我解釋,今夜太晚了,早些睡……」
說完他又補一句:「讓我在這裡睡,我睡另一張榻,行麼?」
元蘅沒掙他的懷抱,反而頗為自得地仰面看他,然後不咸不淡道:「你怎麼還得寸進尺?」
「元大人胸襟寬廣,給個尺又怎樣?你怎麼捨得把一個傷患扔出房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