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他知道她的身子在詔獄中落下了病,再加上這段時日衍州事情太多。她肩上的擔子過重,而那些細枝末節之事她又總喜歡自己承擔,連對聞澈也不願說。

    元蘅敷衍著點了點頭,往他懷裡依偎得更貼近了些,道:「你明日是不是要走了?」

    她總是在病中才會分外依賴聞澈。

    聞澈卷著她的髮絲,道:「你說一句不想讓我走,我就多留幾日,嗯,可好?」

    本以為她會和往常一樣,笑一聲,或者義正詞嚴地說他不能隨意胡鬧。誰知元蘅沉沉笑了,道:「不想你走。」

    「為什麼不想我走?」

    門外的侍女送來了湯藥。聞澈示意她擱在手畔,隨即便揮手示意侍女出門時將門關好。

    元蘅枕在他寬厚的肩處,貼著他的胸口,小心地咽下有濃郁苦味的藥,道:「你走了誰和元媗打架給我看?」

    在府中暫住這些日子,元媗就沒給過聞澈什麼好臉色。平素一有空元媗就往元蘅的身邊湊,他是半點與元蘅獨處的機會都難有。

    「……」

    他每日在元府活得水深火熱,敢情這人竟當出戲在看?聞澈捏著她的耳垂,稍一施力,看她受了疼往錦被中縮了些,他才道:「我只想這些事早些過去,與你成婚之後,只與你……」

    抿唇笑了會兒,元蘅懶懶道:「這種話你也能說?真是登徒子。」

    「……我說的是真打架。」

    聞澈悶聲笑了好一會兒,垂下的眼睫被透入房中的日暮碎金般的光輝照亮,在眼底攏出一片余影。一個男子,竟有著讓人驚心動魄的漂亮。鬆開指尖纏繞著的碎發,他玩笑道:「清正如元大人,怎麼自己還能想這麼多?究竟誰是登徒子啊?」

    元蘅萬不會承認自己意會錯了,她舒坦地從他懷中出來,睡在軟枕之上,道:「沒旁的事了,跪安罷。」

    「跪安?」

    聞澈壓回來,迫使她睜開眼與他對視,「這般好的時光,元大人捨得我走?」

    側過身來看著他,元蘅的指尖輕輕刮過他的下顎:「容與,我們之間已是過去了,你不要再糾纏我。凌王是個醋罈子,若是回來瞧見了,要將你剝皮的。」

    「容與不怕,元大人怕了?」

    元蘅沉思片刻,放低聲音道:「那你晚會兒再來,躲著他點。」

    第80章 放燈

    「躲著點?」

    聞澈將她的手順勢握進手心, 將她往自己懷中微微一扯,低頭道,「成, 都依你,待我回去梳洗, 焚香沐浴。」

    「是得沐浴, 不好聞的不要。香草熏衣,香花沐發, 如此才能侍寢。」

    她的眉眼間帶著狡黠神色, 如一隻慣懂得惑人的雪狐, 入了夜才見得幾分與平素不同的神色來。而聞澈最痴迷她這般模樣, 也在此刻明白為何世上有那般多的昏君貪戀溫柔鄉, 為何歷來的文人墨客偏喜寫下風花雪月。

    越是到分別時, 這份纏綿越搔得哪裡都酸軟。

    聞澈勾著她的脖頸咬在了她的唇上, 輕而易舉地將她收緊在自己的方寸之間,看著她如雲鬢髮在他掌心散開, 鋪了滿枕,好生動人。許久他才微微分開, 流連啄吻她的唇角, 低語道:「香草麼?蕙茝杜若都不要, 我要蘅蘭……」

    推開他,元蘅別過臉去低咳:「你好煩, 我還病著。」

    「這會兒記得自己病了?」聞澈輕易地放過了她,起身將用盡的藥碗端起來往門外走, 推開門一條腿都邁出去了還不忘回來, 交待道,「小睡會兒罷, 我去給你做些吃的。」

    府中的下人見著聞澈要動手做飯食,想上前幫忙,他卻推拒了。

    推拒不打緊,可他是真手生。單單是做些清粥小菜便花費了許久。等確認重新煮的粥沒糊之後,他才放心地端出灶房來。外面的天色已經盡數黑了下來,皎潔月輝鋪灑一地,如白晝般亮堂。

    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房中因為沒有點燭而一片昏暗。將飯菜擺好,聞澈正準備去床榻前去喚元蘅,誰知窗邊窸窸窣窣一陣碎響之後,亮起一小片燭火。燭火旁邊的元蘅穿戴整齊,甚至還系好了厚外衫,一邊瞧著他一邊晃了晃手中的長明燈。

    聞澈無奈地聳肩:「你這是做什麼?」

    將長明燈擱在他手上,元蘅騰出藏在袖間的手握了他的另一隻手,道:「陪我出去放燈。」

    「院中可以。」

    「府外。」

    元蘅繼續爭取著。

    「不行,你還病著。」

    「不燙了,不信你摸?」

    他總是會依她。

    最後飯食也沒碰,他將最厚實的氅衣裹在她的肩上,才同意她帶病外出。氅衣把元蘅悶出了一身汗,中途多次想要偷偷脫下來,都被聞澈發覺,不容置疑地給她穿回去。

    如今的衍州稱不上淒涼,但也比月前好許多。雨停後洪水退去,燕雲軍絲毫不懈怠地修整城中的溝渠,流民被暫時安頓在城外的衍江畔。入了夜當街還有些小攤販,行人稀疏但安逸。

    順著衍江分支的流水中漂蕩著的是祈願的蓮花燈,在漆黑的夜色中綻開點點亮色。仰頭看去,還能瞧見大簇的煙花劃破夜色沉寂,最後化作萬千飛星悄然隕落。

    「不年不節的,怎的這般熱鬧?」

    元蘅解釋道:「荒年裡祈願,上蒼會有所感知的。」

    百姓們所求不過一個來年風調雨順,親眷不必分離。所有的慰藉都在這些燈和煙花之上了,好似在宣示著災難的結束,所有的美好心愿將迎來一個初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