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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這頓飯終究吃得沒滋沒味的。
元成暉與聞澈之間的關係尷尬難言, 誰都挺拘束的。
散席之時, 他想與元蘅說句話,卻發覺元媗已將她拉走了。
途徑他時, 元蘅飛速地捏了下他的掌心,悄無聲息的, 沒有任何人瞧見。但是聞澈就是知道, 這是元蘅哄人的蹩腳法子。
雖笨,但極為管用。
才出了元成暉的院子, 府中人來報說徐舒將軍到了。
因為聞澈太迫切於見到元蘅,便快馬加鞭一日不停地來了。而徐舒尚且需要帶兵折返,在路途中要費周折些。
「屬下拜見殿下。」
外人在的場合,徐舒倒很像那回事,不似尋常調侃聞澈時的混樣子。
剛起身,徐舒敏銳地察覺到有箭風掠過耳邊,直直地朝著聞澈鬢髮之側射了過去。他拔劍速度遲了稍許,那箭割破聞澈一縷髮絲,刺進了背後的樹幹之上。若仔細看過去,箭矢正穿過一片綠葉正中心。
很精準的箭法,就是成心嚇聞澈的。
聞澈無奈地看過去,果真是元媗。
她故作驚訝,道:「怎會射偏了,險些傷了殿下。真是對不住,絕不會有下回了。」
元媗才走。
徐舒驚地看過去,在聞澈耳邊道:「殿下,你竟然不惱?」
聞澈道:「我活該的。」
明白了。
跟隨了聞澈這麼久,徐舒自認為很了解他,便暗笑一聲:「哎,這元大人可真不好招惹,周邊如此險象環生,您趁早放棄。」
聞澈卻吵他:「本王樂意!元蘅可心疼我了,你懂什麼!」
***
因暴雨摧毀了啟都許多處的校場,工部上了不少的摺子提及修葺事宜,內閣忙得不可開交,六部更是不必說,個個腳不沾地。
窗外雨打梧桐葉一夜未止,內閣值房中的燈燭亦是亮了一夜。
沈欽自少時勤奮讀書,徹夜不眠也早成習慣。他手中還翻看著北成典記,其中記載著數年前的治水事宜,得知當年的燕寧府曾遭遇洪水侵襲,而當時被貶燕寧做知府的前前任禮部尚書,因著治水有功,被擢升次輔,再度遷回啟都做了都官。
天色尚早,沈欽撫摸著這一頁卻覺得有瞬間的恍惚。
他本以為自己會全心放在治水事宜上,卻不知在這種緊要時候,他還是會想起元蘅來,想起曾經那點不夠溫煦的過去。
若是元蘅做得夠好,她或許會回來罷……
想到此,他苦笑著將這頁翻了過去,不肯再看,連典記上所說的治水之法都不願再讀。
說到底他如今只是升了內閣學士,就算擔著禮部尚書之職,也只是個虛職罷了。朝中是世家望族說了算,內閣中是裴江知說了算。
一直以來,沈欽覺得自己待裴江知都甚是尊敬,從未失禮過,裴江知也看在杜庭譽的面子上待他很好。可是自從元蘅被關進詔獄,再被遣回了衍州之後,裴江知待沈欽就不復當初了。就算是內閣中議事,沈欽的話也總被裴江知有意無意地忽略。
沈欽足夠敏銳,他知道這是裴江知在替元蘅出氣。
曾經所有人都知道他與元蘅是友人,是知己。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與元蘅是立場相對的敵人。
過去的裴江知為聞臨做事,瞧不上元蘅。而元蘅卻以一己之力扭轉了裴江知對她的態度,轉而看不上與她作對的人。
究竟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連沈欽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叩門,進來的是禮科給事中張沖。他進了門才將自己的蓑衣給取下,抖了抖上面的水,才邁著腿入內朝沈欽見禮。
沈欽並不知天還沒亮就有人造訪,便揉著發酸的手腕朝張沖點頭示意。
「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張沖笑得很勉強:「眼下朝中也沒幾個人能睡得著罷?」
他給自己倒了口水喝,半點也沒有因為自己位卑而侷促。畢竟六科給事中掌封駁之權,即便是六部的正二品大人也都要給幾分薄面,更遑論是沈欽這種在朝中沒有什麼根基的,待他更是多了幾分禮敬。
一直等他飲了水,沈欽才問:「來送摺子麼?」
張沖飲罷,道:「並非,是有些話想與沈大人說,特意來尋您的。這些日子暴雨沖毀好些校場,其中不少都是陸氏的。工部撥不下銀子和人手來修葺,陸家人自然要自己出錢。可是近幾日有不少刁民鬧事,您也知道,這些事還是不要鬧到陛下耳朵里,若是內閣中出現了與之有關的摺子,還是望大人儘自己所能壓下來些。」
在今日之前,沈欽甚至不知道張沖是為陸家人做事的。
而這番話又何嘗不是要他為難?他雖在內閣之中,卻並未到了權柄足夠能扣下摺子之時。
還不待沈欽反駁,張沖道:「沈大人若是要推辭自己做不成,那恐怕還是親登陸府的門比較好,畢竟下官只是個傳話的,什麼都說了不算。今年本該是考核官員政績的,只是因這水災耽擱下了。不過那刑科給事中是個急性子,偏要在這時節上書參那吏部的尚書,您說這豈非是作孽?陛下哪有功夫管這事呢?」
沈欽並不言語。
他終於明白今日這張沖的來意究竟是什麼了。說是陸氏要他幫忙壓下事來,卻又明里暗裡威脅他。
若是他不肯做,將這件事推掉了,恐怕自己就要淪為張衝口中的那個,被刑科給事中參駁的吏部尚書了。就算沈欽沒有什麼把柄在陸氏手中,他們也能空口捏造出來有些。給事中官職雖小,但是權力卻大。他們就是配合起來對沈欽進行施壓。